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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惊魂校园《失声尖叫:外院耶稣》(包为 著)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5
标题: 惊魂校园《失声尖叫:外院耶稣》(包为 著)
第一章  南楼惊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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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女生宿舍有东西南北四栋六层楼,大概为了省事、省钱,只用一张设计图。四栋楼高矮胖瘦一模一样,如同一母亲生产的四胞胎,一个紧挨一个,围成长方形的整体,看上去宛如一座城堡。其实,无论哪一所大学,女生宿舍都是城堡,至少戒备像城堡一般森严。只不过住在城堡里的人,并不打算坚守,反倒积极给外边的人充当内应。所以,这种貌似坚固的城堡,没建好已经注定要陷落。
    天上的乌云或污染早早把黑夜带来,城堡上空像被严严实实扣了一顶大帽子,残余的光线慢慢从门洞退出,城堡里变成一个熄了灯的房间。老谢坐在灰蒙蒙的值班室里,没有开灯,他认为,呆在暗处才看得清楚坏人坏事,当然了,他那付独特的尊容,暗中供人观瞻,好人也退避三舍。不过,他是有自知之明的,门洞外有位长发女生从出租车落下,马上打开值班室的日光灯。
    林丹丹透过值班室窗口,往里只看了一眼,立即感觉莫名的紧张。虽说窗口里那张笑脸相当真诚,但是,弥补不了秃脑门、暴鱼眼、塌鼻梁带给人的恶感,尤其咧嘴时,露出嘴角边两颗尖尖的獠牙,更是令人想起传说中的厉鬼。
    “惨了!这什么人呀,往后得天天看见?”她心里嘀咕,尽量低头,避免再见那张脸。好在老谢没有主动攀谈,只是公事公办。
    办完入住手续,林丹丹看表,七点半钟了。离开清凉的空调出租车只几分钟,热浪就像一张厚重的棉被,一点点把她包裹,很快捂出汗来。
    城堡里静穆得有点肃杀,四栋熟悉的楼房冷漠的相对而立,似乎拒人千里之外,楼层走廊阳台的晾衣竿上,往常披红挂绿、旌旗招展,而今空空如也,看不见一丝人气。少了人,再大的城堡也成了丢荒的废墟。
    走在宽敞的天井里,林丹丹举目四望,如同孤身进入一个荒凉的山谷,脚步怯生生地,一点点慢了下来。
    “宿舍没人,只有一个长得像坏人的保安,万一真的是坏人……”想到这儿,林丹丹脊背上掠过丝丝凉意,身上冒的汗成了冷汗。有宿舍灯光亮了!四栋楼都有!她兴奋地停脚,向每一处亮光行注目礼。尽管不多,说明提前返校的不止自己一人。她又像迷途中找到了同伴,抬头朝南楼六层望去,那是她的宿舍所在,可惜一片黑暗。
    “向南六进军!”是所有男生的口号和目标。这座城堡落成起,南楼六层一直是外语系女生的闺房,后来外语系改成外语学院,宿舍还是不变。所谓“普通高校无美女,只因没有外语系”,意思是有外语系的大学才有美女。遗憾的是,这些学外语的公主小姐们,最终大多属于洋人、属于富人或者属于海龟、白领,本校男生进军“南六”且取得胜利者,少之又少。由此,住在南楼六层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。
    只是,爬楼的时候一点儿体会不到什么优越感。两年来,林丹丹没少抱怨宿舍楼层太高,今天也不例外。尤其灰暗的楼道里几乎看不见路,新保安可能忘记开楼道灯了?想回头去提醒,又不愿意再看见那两颗獠牙。她戴上了上课时才戴的近视眼镜,拎起行李包,摸索往上走。
    从前有个公主,被老巫婆关在城堡里最高的阁楼上,勇敢英俊的王子在夜里把她从窗户救了出去。莫名其妙想起这个童话,林丹丹感觉很可笑。一小时前,跟自己吵架的那位“王子”今晚会不会来?管他呢,再说了,他算得上王子吗?不过,如果今晚他来了,让他当一次王子吧!想到这儿,黯然叹息。
    脑子里有事,不知不觉爬到了六楼。604号宿舍在楼道旁,林丹丹熟悉地打开走廊路灯,突然,黑暗中蹿出一只硕大的老鼠,正好停留在604门前,又像迎接,又像阻拦。惊得她发出一声尖叫,扔掉行李包,蹦跳着又回到楼道里。尖叫经过空荡的楼道回响,老鼠反被吓着了,飞也似的溜之大吉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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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那个漂亮的女生走了,身上的香水味还在空气里漂浮,流入老谢的鼻子中,他皱起眉头。闻到有香味的人,他仿佛又回到工作了五年的殡仪馆,不管男人女人,总让他想起摆在案上给化妆师涂脂抹粉的尸体。他反感香味,老婆天生刺鼻的体臭才是他的最爱。说不清楚学校把他调到女生宿舍,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这一“优良品质”?
    值班室里越来越闷热,空气停止流动,香味久久不散。香得实在受不了了,如果女生到齐,那不得香死?老谢走出门透气,立即打了一个喷嚏,天上回应了一声闷雷。
    要下雨了!站在门洞里点燃一根烟,老谢眼睛扫向四栋宿舍楼稀落的灯光。还有几天开学,男生宿舍肯定很热闹了,小子们提前来补考的人多,不像女孩子,加在一起来了不到四十个,女孩子家补考挺丢人的,刚才进来的那位姑娘,头也抬不起。那姑娘长得真秀气,比在殡仪馆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尸还要漂亮。
    在男生宿舍热闹惯了,面对静若无人的城堡,老谢闷得发慌。因为没开学,按惯例搭配一个女校工也免了,他想找个聊天拌嘴的人也没有。唉!总比守殡仪馆强。他自我安慰。
    雨说来就来,响声很大的那种,霎时间,如有千军万马狂驰而来,打破城堡的静寂,周围热闹起来了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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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头顶的电风扇停转,关灯坐在暗中的老谢才知道停电。给电工打完电话,电话便响个不停,都是问停电的。他接怕了电话,拿了雨伞和手电筒,又找出一卷保险丝,自己去查电。电工回家了,说半小时到,没有一小时是不会来的,他了解电工。等一小时,宿舍里这些小女孩不吓死才怪。
    雨还在下,由大雨变成中雨。路灯是亮的,除女生宿舍别的地方都有电,出了门洞,老谢电筒也用不着。配电房在东楼背面,顺墙角拐个弯就看见了。他加快步子,离配电箱十几米,又停了下来,拧开手电。这一段路黑,是个基建工地,有几堆废弃的砖垛,空地上什么也看不见。果然,必经之路上有几片西瓜皮,再往前是盖板被掀开的化粪池。
    幸亏老子小心!老谢暗自庆幸。否则,踩上西瓜皮非掉进化粪池不可。他避开西瓜皮,跨过化粪池,双脚刚跨到对面,腰间被什么猛勾了一下,身子不由自主后倾,一只脚禁不住后退,“扑通”一声掉进了化粪池。
  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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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黑暗中,衣衫不整的林丹丹坐在地上,抱着一根写字桌的脚抽泣。鬼迟迟不见出现,她稍微平静,心里又在盘算如何离开。没有蜡烛,没有手电,火柴也没有,怎么下楼?那个无所不知的鬼,肯定守在外面,一个人打死我也不出去。对了,怎么忘了那个新保安?管他嘴里长的是獠牙还是象牙,只要能把自己带下楼,他就是英雄,是王子也可以!
    从地上爬起,屋里下了窗帘,伸手不见五指,双手在写字桌上摸,找到了话筒,立即把它合上话机。
    “铃铃……铃铃铃……”刚放好话筒,铃声触电一般凄厉地响起。林丹丹吓得大声尖叫,像被烫手一样,把电话扔到地上。
    绝不能再接这个鬼电话了!她心想。怎么让新保安当英雄呢?啊,真该死,手机!我有手机,把手机忘记了?手机在哪儿?脑子里怎么混混沌沌的,到底在哪儿呀,急死人了!
    床上、椅子上什么也没摸到,咦!这张写字桌上是什么东西?手提电脑,太好了!她激动地掀起显示屏,按下启动键,显示屏几下跳跃,发出耀眼的光芒,赶走了屋里的黑暗。把电脑抱起,放在膝上。这一会儿,她得到了片刻的安全感。
    “丁丁当丁丁当,铃儿响丁当……”
    手机响!林丹丹放下电脑起身,手机红色的信号灯在床下一闪一亮,躬身捡起,看也不看来电显示,打开便带着哭腔大叫:“子昂,是你吗?”
    “是我!”是鬼,至少林丹丹这么认为。我的手机号他也知道,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?她噤若寒蝉,说不出话,呼吸急促地对着手机。
    鬼又说:“你舍不得让张子昂死,是吗?”
    手机那头的声音变成了一把尖刀,林丹丹拿着手机东躲西藏,靠到墙上泣不成声:“求求你了,别再找我,我……”
    鬼接着说:“我好事做到底,让你们今晚死在一块,反正你不想公开你们的关系,不如到阴间做一对鬼鸳鸯吧?好,现在开始倒计时,林丹丹小姐,你还有十分钟,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吧!”
    这一次是鬼先挂电话。林丹丹快要窒息了,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突作响,一声比一声巨大,呼吸也随之一次比一次困难。她墙也靠边不住了,整个人瘫软坐地。
    “邮件来了!邮件来了!”电脑怪异的呼叫声又把她惊得从地上蹦起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6
  一定是子昂!林丹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,兴奋地抓鼠标点开邮件,邮件展开了,赫然跳出了一只巨大的骷髅,占据了半个显示屏。骷髅竟然说话了:“你打开了死亡倒计时,十分钟后,你跟死神有个约会。”跟电话里鬼的声音一样,冷冰冰说完,嘴巴骤然张开,血盆大口中跳出十分钟倒计时,“嘟、嘟、嘟……”每一声后退一秒,嘴巴随着扩张一点,似乎倒计时结束,要把人吞噬。
    “救命啊!”林丹丹彻底崩溃了,歇斯底里大喊大叫。把手机砸向墙壁,摔得粉碎,抓起身边能抓得到的东西四下乱扔,扔到无物可扔,不知哪来的力气,居然掀倒了一张写字桌。手提电脑受到了冲击,不停在另一张写字桌上打转转,最后一半悬空,摇摇晃晃停留在桌子边缘,幸免于难。
    “不是真的,我在做梦!不是真的,我在做梦!”哭喊发狂累了,林丹丹口中念念有词,一次又一次猛掐自己的身体。不怎么疼痛,就着电脑显示屏发出的光亮,找到削水果的小刀,在手腕上划出一条血印,还是没感觉,咬牙发力,一刀扎进手腕,鲜血迸射而出。这一下,痛得她哭天喊地。
    “砰砰砰……砰砰砰!”敲门声阵阵,回响在宿舍里,听起来像打雷。
    林丹丹才给手腕的疼痛转移了一点注意力,又被敲门声带回恐惧中。心惊胆战缩进床角,口中哀号:“走开!离我远点,走开呀……”号啕大哭,声音已嘶哑。
    门外有人瓮声瓮气喊道:“林丹丹,我死给你看!”连喊两遍。
    第二遍林丹丹听清楚了,停住哭泣:“你、你说什么,你是谁?”门外半晌没声音。她提高了嗓门喊,“你说话呀,你是谁?”喊完屏住呼吸。周围恢复安静,回应她的,只有外面的风雨声和电脑里面倒计时的“嘟嘟”声。看了一眼倒计时,只剩下不到两分钟,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突然袭来,把她紧紧包围。难道真的像鬼说的那样,子昂要跟我……她不敢往下想,壮起胆子下床,一步一步蹑脚走到门边,侧耳静听。
    门外走廊里隐约有人在念叨:“林丹丹,我死给你看!林丹丹,我死给你看……”
    “子昂,是你吗?”林丹丹分辨不出声音,鼓起勇气打开门锁,保留门链。
    门开了一条缝,只见风雨中,惨淡的天光下,有个人面朝外站在走廊阳台的栏杆上,摇摇欲坠,随时可能掉下去。
    林丹丹魂飞魄散:“不要啊,子昂,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话,不要啊……”一面狂叫,一面想解开门链。把门关上才能解门链,她忘了先关门,怎么也解不开。
    阳台上的人似乎听不见她的叫唤,头也不回,纵身跃下。
    门链终于解开了,林丹丹撕心裂肺哭喊,奔向阳台。
    宿舍里,电脑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十秒。敞开的门吹进一阵风,半悬空的电脑摇晃了一下,终于失去平衡,从桌上跌落,结结实实撞到地面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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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别开玩笑了,同学!”老谢掉进化粪池的一刹那,便想到是有人捉弄他,“快把我拉上去,我不会告诉老师的。喂,同学,听到了吗?” 他是个随和的人,平常一些调皮的男生没少拿他开心。不过,从不像这次玩笑开得那么过头。到这所大学工作三年多了,他变文明许多,换以前在殡仪馆,他早就“ 小杂种、小畜生”破口大骂了。
    喊了半天没人理睬,老谢是白费力气。开了过头玩笑,人家不跑是傻瓜,就算骂他祖宗十八代也没用。粪池有两米多高,粪水齐腰,他怎么跳也差一点才够得着盖板。里面一定有砖头!想到这儿,他马上俯身去捞摸,当真让他找到两块高大的水泥砖。往脚下一垫,轻轻一跳,抓住盖板爬了上去。
    老子不怕臭才上得来,换了别人,不敢捞粪水,肯定要在下边呆一宿。老谢逃出困境,自鸣得意,忘记他去查电的了。跑回女生宿舍值班室,又不敢进去,身上粪水淋漓,这么进去,接班的人不跟他拼命才怪。扫了一眼周围四栋楼,女生卫生间不能去,他把眼睛定在南楼前面一个备用水池上。又下雨又停电,不会有人看见。
    “谁在哭?”老谢刚把胶管接上水池的龙头,似乎听到女人的哭喊声。他一边用胶管往身上冲水,一边后退抬头往南楼上看。突然,听到一声惨叫,几乎同时,什么东西从楼上飞了下来,重重落地,发出沉闷的巨响,地板也震动。就落在他身前几米处,吓了他一跳,溅了他一身泥水。天太黑,看不清楚,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,走到近处,先是看清了人的四肢和一头长发,接着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。
    “那姑娘跳楼了?”
  不用看血肉模糊的面孔,老谢已肯定是林丹丹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7
  第二章 死里逃生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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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不少抽烟的人有个怪毛病,闻不得别人抽烟。
    刘晓岚在走廊站了十分钟,屋里最后一个人总算把烟头熄灭。她重新走了进去,坐回电脑前。然而,空气里弥漫的烟味,刺激得心痒痒。她真想从包里取出一支烟点燃,哪怕吸上一口也好。她不敢,因为她是女人,还是警察。当众抽烟的,是女流氓,这是她老爸说的。不过,此时她希望自己是女流氓。
    “冬泳协会会员、自行车协会会员、攀岩协会会员、旅游协会会员、美食协会会员……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烂协会?这家伙谁呀?班主任还是花花公子?”高队长将手头的资料拍到桌子上,鸭公嗓门提高了音量,像破锣一样响得让人难受。
    有人附和:“高队,你女儿今年上大学了,可千万别摊上这样的班主任?”
    刘晓岚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上,打开找到的一个视频文件说:“高队长,你看看这个。”随手把手提电脑显示屏扭朝高队长的方向,高队长和其余三人围了过来,她却起身拿包走开。来到饮水机前打开,摸了一把包里的七星烟,轻叹一声,取出一包即溶咖啡冲好,大大喝了一口,被烫得张口哈气,眼睛流泪。
    “小刘!”高队长的破锣又响了,“这家伙讲的是哪国英语呀?一句没听懂,搞什么名堂,大学里几时开始用外语上课?”
    “此人是外语学院英语专业的班主任。”刘晓岚手端咖啡往回走。
    高队长夸张地拍腿:“唉,你瞧我这记性?碰巧你能听懂,是吧,小刘,嘿嘿,早听说你们技侦处的人,个个身怀绝技……咦,怎么哭了?呵呵,一定是我们抽烟害的。喂,给我听着,以后小刘在场,不许抽烟,谁敢违反,让他尝尝戒烟的滋味!”转而去教训手下。
    刘晓岚给逗笑了,她临时帮忙的,不是高队长的手下。回到座位,看了一眼视频,惊叫了起来:“这人怎么是这副模样啊!”她见过这个班主任的标准相片,相当清秀白净,视频上的人却黑不溜秋,面庞乌里带红,像是有张洗不干净的脸。晃眼看,活脱脱一个棕色的印度人,不仔细分辨,和相片根本对不上号。
    高队长道:“咱们遇上一只变色龙了,小刘,从头来、从头来!”
    刘晓岚把视频拉回播放起点,口中翻译:“他说,我叫苏放,男,今年三十一,今天开始,是你们的班主任,我读大学的时候,不少同学把班主任叫保姆、叫打杂的或者叫包打听……下边有个女生打插问,你结婚了吗?他回答,结了,又离了,目前单身……”视频里,课堂上的学生一片哄笑。
    高队长小声嘀咕:“这家伙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的?”
    视频里哄笑停止,刘晓岚继续翻译:“他说,请注意,刚才这位女同学问了一个隐私问题,我先声明,我绝不会打听你们的隐私。另外,我只是个老师,是你们的班主任,不是你们的保姆。当然了,如果哪一位同学需要保姆,我非常乐意提供这方面的服务,免费的,我的热线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,随时听候召唤……”又是笑声阵阵。
    高队长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:“误人子弟,误人子弟!”
    刘晓岚却开始对这个班主任有了兴趣:“他接着说,作为班主任,我希望你们相信我,相信我在任何情况下,都是爱你们的,无论你们遇上什么困难、惹上什么麻烦?校内的、校外的、学习上的、生活上的,我都会全力支持你们,站在你们一边帮助你们,一句话,我跟你们永远是一伙的!有个男生问,苏老师,如果我杀了人,你怎么帮助我、支持我?”课堂上又是起哄。
    高队长大叫:“问得好,看他怎么回答?”
    “他回答说……”刘晓岚笑出声来,“你放心,如果你杀了人,我一定会把被你杀死的人救活过来的。”视频上学生们哄然大笑,久久不绝,她也跟着捂口莞尔。
    高队长冷笑:“哈,吹牛不打草稿,他以为他是谁呀?”走来走去,面朝几个手下,“你们听着,等下这个吹牛大王来了,记得叫他把林丹丹救活过来!小刘,不用看下去了,这个录像谁拍的,怎么会在林丹丹的电脑里?”看来他没有因为对苏放反感,忘记自己该干什么。
    刘晓岚道:“肯定不是林丹丹自己拍的,录像里她出现了好多次,另外,录像画面非常清晰细腻,不会是普通的家庭摄像机拍的,应该出自一台价格不菲的专业摄像机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8
  “有道理!”高队长大声赞许,“那谁?林丹丹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?对,张子昂,刚才我也注意到了,录像里看不见他,这小子是班长,家里富得流油,几十万的小轿车都给他买了,一台专业摄像机算什么?去,把他找来!”
    一个穿制服的手下道:“昨晚在医务室问了两个小时,他一句话也不说,找来有什么用?”
    高队长坐上椅子:“那是你们偷懒!怎么能在医务室问话呢?让他有机会假装病人,装疯扮傻呀?把他带到这里来,好好看看我怎么撬开他的嘴巴?”
    穿制服的手下叹息:“唉,我看那小伙子挺可怜的。”
    “可怜?”高队长从椅子上蹦起,“他可怜?林丹丹呢?少废话,马上把他给我带来!”
    活人有时候比死人更可怜。刘晓岚没敢说出口。这不在她的工作范畴,她只负责电脑。工作很简单,林丹丹的手提电脑摔坏,她来恢复硬盘的数据,最好从中发现一封遗书或几句遗言,这是高队长希望看到的。她完全可以拒绝这件鸡毛蒜皮的工作,然而,这所大学是她的母校,外语学院英语专业,是她的双文凭中的一个,所以,她义不容辞。
    穿制服的手下离开了,高队长跟剩下的两人说话:“班主任的就职演说录像,怎么会出现在林丹丹的电脑里?我瞧着这个苏放透着邪门哩!一定要搞清楚他们什么关系,还有,问一问验尸报告出来没有,我怀疑林丹丹怀孕了。唉,但愿我是错的,否则就是一尸两命啊!”
    一般人坠楼身亡,派出所就能处理好,媒体也懒得去关注。大学生坠楼身亡不同了,大学毕竟承载着太多东西,牵连各个阶层,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吸引眼球的悲剧,争相扮演死者的代言人。这种情况下,警方哪敢怠慢?往往抽调精兵强将,以最快速度查出结果,公布于世。刘晓岚很同情母校,因为此案已经基本定性为自杀,最终,各方面的压力都会由学校承担。而眼下看来,苏放将成为具体承担的候选人,高队长已经说得很清楚。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词:替罪羊。
    “张子昂不见了!”制服警察从外面冲进来。
    高队长吃惊地跳起:“什么,不见了?跑了?”急匆匆往外走,“马上叫保卫处守住学校出口,这小子一定心里有鬼,早该把他带到这里好好看管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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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天上“轰隆隆”一连串闷雷,招来了更多的乌云,校园上空出现了一张威慑人的巨大黑脸,下的雨却细如牛毛。偌大的校园被包围在雨雾之中,凄凄迷迷,冷冷清清。一个长发男生气喘吁吁奔跑在雨中,响亮的脚步声,一次一次打破周围的寂静,孤傲的女生宿舍城堡近在眼前,他加快了步伐,身子倾斜,冲刺一样拐弯跑进城堡的门洞。
    “哎哟!”
    门洞里有人,男生发现时已收不住脚,将那人撞翻在地,自己也踉踉跄跄,那人幸亏倒在一只行李包上,否则,恐怕要摔个头破血流。
    “李海山,你干什么?想撞死我呀?”
    被撞倒的是个容貌端庄的女生,跌得不轻,痛苦地坐地上爬不起。
    “啊,秦湘,你怎么在这儿?”李海山认出是班里的女班长,把她扶起,“哎呀,张子不见了,我估计他去了你们宿舍。”
    秦湘摸了摸摔疼的后背:“他去我们宿舍干什么?”
    李海山急得跳脚:“哎呀,你也不知道呀?他跟林黛玉是一对儿!”说完又要往里冲。
    “等等!”秦湘一把拉住他的手,“我们宿舍没人,保卫处把南六给封了,我也进不去。喂,你刚才说什么,张子昂跟林丹丹是一对儿?”
    李海山似乎没听见她的问话,转身去看值班室:“怎么值班室也没人?”
    “不知道,我进去时候有个姓谢的新保安,出来不见了?”秦湘满腹疑团看他。
    李海山自言自语:“他还能上哪儿去?哦,对了,林黛玉的父亲来了,说不定他去了院办?”说完又冲进雨中。
    秦湘皱起眉头,把行李放进空无一人的值班室,打开一把雨伞跟了上去:“他去了院办,你着什么急呀?喂,到底发生什么事,苏老师给我打电话,林丹丹真的……”
    “那还有假?”李海山大吼一声,脚步慢了下来,“我亲眼看到她的尸体……”难过地大声呼吸。
    “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?她前两天还跟我通过电话,好好的……怎么就……”秦湘小声抽泣起来。
    李海山叹息:“唉,现在,所有都认为是张子害了她。”
    秦湘抹了一把眼泪:“张子、张子怎么说?”
    “他呀?昨晚哭昏过去了,醒来后,像傻子一样,我一直陪着他,刚才打了个盹,他不见了?唉,我现在最怕他想不开。”
    “你、你是说他也会自杀?”
    “轰隆”一声巨大的响雷,震得秦湘叫唤出声,打落雨伞,俯身去捡,抬头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事,张大嘴巴,半晌才出声:“南楼、南楼上面有人!”两人离开女生宿舍城堡约莫二百多米远,正站在一个陡坡上,几乎能够平视城堡的顶部。
    李海山转身望去,脸色大变。只见南楼上,有一个人站在楼顶的边缘,局促不安地走来走去,似乎为什么事犹豫不决。
    “一定是他!怎么搞的,你不是说上面没人吗?完了、完了,他也想跳楼!”李海山责怪了几句,撒腿往回跑。
    秦湘气恼地跺脚,把雨伞扔了,也跟在后面跑。
    “子昂,不要这样啊,子昂!你听我说……不要跳啊!子昂……”
    李海山冲进女生宿舍的门洞,跑上楼道的几级楼梯,又退了回来。他担心上去会刺激张子昂,反而跳得更快。在天井里发狂地大叫,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劝说的道理,又蹦又跳,急得要哭。四面楼出来不了少女生,站阳台边,莫名其妙地看他。
    秦湘跟后赶来,边喘息边拉他的手:“你、你别叫了,我、我看见他不在楼顶了……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8
  “完了、完了!他一定跳到另外一面去!”李海山泪水夺眶而出,绝望地抱头蹲下,“都怪我没看好他,都怪我!”
    这时,楼道里响声大作,有人在往下跑。李海山像听到希望,又站起来,神情紧张地和秦湘对望一眼。响声由上到下,渐渐靠近底层,一个谢顶男人从楼道冲出。
    居然是以前男生宿舍的丑八怪保安,李海山气愤地大骂:“他妈的,是老谢!”抓老谢的一边手,“你到楼顶去干什么?吓死老子十三亿个细胞了!”
    “我在楼顶看见一个人!”老谢甩开他的手,脚步不停,跟对讲机说话,“在外语学院办公楼附近的小路上,红色短袖,估计是他,我马上过去看看。”
    保卫处来电说张子昂从医务室失踪了,老谢害怕起来。心想,说不定这个伤心的男生也想跳楼?他知道张子昂是跳楼女生的男朋友,跳楼的首选,必定是这座城堡。他越想越害怕,自己到女生宿舍上班才第二天,难道一天要有一个学生跳楼?早知道今天不来了。领导说,可以让他休息,是他自己坚持要来的。不行,就算他想跳,决不能让他在我面前跳!老谢打算主动出击,防患于未然。离开值班室,从南楼开始巡查,接着,又爬上了楼顶。在楼顶上站得高看得远,意外发现了张子昂的行踪。
    “刚才我们到过这里?”
    李海山小跑跟随老谢,又回到去外语学院办公楼路上的陡坡。
    老谢没有回答,他是个少话的人。上了陡坡东张西望,陡坡右边是个小树林,左边斜坡是矮小的草皮,连着坡底的一排绿化树。他抬手指向女生宿舍的城堡,似乎分清了方向,沿着草皮往坡下走。
    “他在找什么?”后到的秦湘很奇怪。
    李海山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心里却害怕地想,莫非他找尸体?想到这,跟到老谢身后,口中大叫:“张子,子昂!快出来,别吓我们了好不好?”
    雨由牛毛变成了颗粒状,一颗比一颗大,一颗比一颗急,下得越来越密。秦湘以手当伞,寻找自己刚才扔在这一带的雨伞,也离开路面,往另一方向走下坡。
    “应该在这里的呀?”
    大颗粒的雨点模糊了视线,老谢站在坡下自言自语,又看向城堡分辨方向。
    被淋成落汤鸡的李海山急了:“他妈的,你到底在找活人还是死人啊?”
    老谢也糊涂了:“我真的看见了,有个穿红短袖……”
    “他在这里!”远处传来秦湘的惊叫。
    两人闻声跑向陡坡的另一侧,秦湘撑雨伞站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一条绿化树旁,脚步慌乱地向后退。修剪平整的绿化树上,摆着一个穿红短袖的人,双脚并拢,双臂贴身,面朝下直愣愣趴着,身体纹丝不动,大雨落在后脑勺上溅起的水花,跟落在石头上的没什么两样。看上去,像是一件祭祀神灵的供品。
    李海山颤声叫:“是、是他,他昨天生日,特意、特意穿了红T恤。”
    “他、他死了吗?”秦湘又开始抽泣,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悲伤。
    “他死了!”老谢见过太多的尸体,自信眼前的“供品”不会是活人。走上前去,双手抓红T恤,没感觉到丝毫暖意,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。他想翻转“供品”,验明正身,可是,当他翻成侧身时,“供品”的一只眼睛睁开了,吓得他魂飞天外,惨叫一声,向后摔了个跟斗。
    李海山和秦湘更是喊叫连连,逃命一样跑上了陡坡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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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无影灯的冷光笼罩着一张脸,漂白了五官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,左眉骨上方皮开肉绽被映衬得绚烂如花。女医生手中的针灵巧地刺穿薄薄的花瓣,一缕鲜血花露般从绽开的皮肉间涌出,顺着花瓣往眼睛流淌。
    “闭上眼睛!”女医生轻叫。有点忙乱地抓药棉截流,还是漏网了一串。
    然而,那张脸依旧静如死水,毫无反应,眼睛像两只烧坏的电灯泡,直愣愣对着无影灯望。漏网的鲜血如愿奔向眼眶,沿眼睫毛慢慢滑落,最后悬挂在尾端,宛若几滴红色的泪珠,闪出摄人心魄的光亮。
    “医生,我帮你。”秦湘站到无影灯前,动作优雅不失利索地用棉签吸走那几滴红泪。
    女医生点头致谢,秦湘退开,她又继续专心缝补那张脸上绚烂的“鲜花”。
    出血看来止住了,缝补工作进行顺利,可是,每完成一针,女医生心里便增加一分怯意。她经手过无数次缝伤,从来没有胆怯,今天她胆怯了。这张脸不该属于活人,因为拥有这张脸的人根本不知疼痛。一声不哼,纹丝不动,连眼睛也不眨一下,始终保持一个姿势。换别人,早已疼得冒汗,这人身上却冰凉如铁。接近结束,女医生控制不住自己了,双手开始颤抖,手上的针,数次扎到伤口以外的地方,她越来越感觉是在给一具僵尸缝伤。
    “你没事吧?医生。”旁边观看的秦湘发现女医生不像缝伤,像用针扎人。
    女医生尴尬停手,吁了一口气:“灯光有点背手。”动了一下无影灯,用身子遮挡,悄悄把手放到那张脸的鼻孔下。呼吸正常,只不过弱了点儿。
    “好了没有?”李海山出现了。
    “快了!”秦湘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,朝门走去。
    两人出了门,李海山点燃一根烟,狠狠吸了一口:“这所学校真是撞鬼了,头一天有学生跳楼,第二天又有学生无缘无故给打个半死,明天说不定还有下一个?”
    秦湘靠在门边的墙上,“知道是谁打他了吗?”
    李海山摇头:“保卫处好像有线索了,他们不肯告诉我。”
    “医生说,张子的伤,没有看上去那么重,主要是心理问题。”秦湘叹息。
    李海山望向门:“想不到他对林黛玉……啊、对林丹丹那么痴情,这么长时间了,居然瞒得那么好?”
    “你后悔讨好过林丹丹,是吧?”秦湘有一双比实际年纪成熟许多的大眼睛。
    李海山眼望他处,以手当梳,分散粘在一起长发:“喜欢讨好林、林丹丹的又不止我一个,唉……”哀声叹息,模样非常伤心。
    秦湘同情地看他:“丹丹平时跟我无话不说,我连她有男朋友都看不出来呢!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    “我也昨晚才知道。”李海山将湿漉漉的长发往后拢,“昨天张子生日,在酒店请客,我和彭洋、潘雄,还有几个男同学去了,陪他家一大群亲戚吃完饭,才九点多,我们要他请去练歌房狂欢,他不干,一个人坐的士走了,我和彭洋发现不对头,也打了部车,跟在后面,他来到学校进了女生宿舍,我们本想等他出来吓他一跳,谁知没多久听到他的哭声,我们赶紧进去,林、林丹丹躺在地上,他和老谢扭打,像发疯一样又哭又叫,喊着,丹丹,是我该死!丹丹,是我该死……”说着说着声音哽咽。
    两人不再说话,沉默一会儿,秦湘又问:“丹丹跟张子是不是吵架了?”
    “大概是吧?”李海山吸了两口烟,“我猜想,本来林黛玉……啊,林丹丹是提前来跟张子过生日,发现张子想把她带到生日宴会上去,肯定不干,她那么内向,又斯文、又害羞,和她讲过话的男生都没几个,要她去面对张子一个家族的人,两人不吵才怪,唉……”
    秦湘也叹息:“我一直以为张子跟宋妮娜才是一对呢!”
    “谁不是呀?”李海山把烟扔掉,“昨晚我和彭洋,以为他是来接宋妮娜去过二人世界的呢?”
    秦湘扭头看向雨中,半晌才说:“通知他父母了吗?”
    李海山打了个哈欠:“保卫处通知的,我可不知道怎么跟他父母讲?哦,你再帮我看住他一会儿,好吗?”
    秦湘问:“你上哪儿去?”
    “我去叫彭洋。”李海山把长发拢到脑后,“这死胖子关手机睡觉,我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过,轮到他当看守了!”
    秦湘点头:“好吧,你快去快回!”转身进门。
    门里,女医生在洗手,看见她进来说道:“保卫处刚才来电话,他们要带张子昂去校办,说是警察问话。”
    “问话,他这模样还要问话呀?”秦湘拿出手机想给李海山打电话,按下一个键又合上,望向无影灯方向。
    张子昂保持原来的姿势,两眼无神,对着熄灭的无影灯,惨白的脸庞显得比头上包扎的白色纱布还要耀眼。
    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,女医生道:“车来了,该走了!”
    “我们走吧!”秦湘站到无影灯旁。
    张子昂充耳不闻,眼睛还在跟无影灯较劲,似乎她并不存在。
    秦湘心里一阵酸楚:“我可背不动你。”抓住他一边臂膀,几乎是将他提起,“哎哟,对了,站好,转身,往右边……”
    张子昂机械地站立、转身、行走,像一个盲人,任由秦湘摆布。女医生目送他走出门,那表情像活见鬼了。
    他是谁?那个活力四射、目空一切的班长搭档哪儿去了?秦湘近距离打量依靠她推着走的人,仿佛手里攥的是行尸走肉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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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嘟嘟嘟……”汽车喇叭近在耳边,一辆豪华奔驰房车气势汹汹冲来,刘晓岚已不知所措,愣在当场。奔驰车灵巧地从她左手边擦身而过,她这才下意识地往右边闪。“嘟嘟嘟……”右边也响起了喇叭声,一辆红色宝保时捷跑车来得比奔驰车更快,她差点叫出声来,狼狈地扔掉雨伞,又往左边跳跃。
    半小时前,在学校大门外的小餐厅,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餐,在餐厅卫生间里,偷偷吸了半截烟,刘晓岚变得神采奕奕。再次走进学校大门,已经是下午四点半。今天,她那件鸡毛蒜皮的工作才刚开个头,跳楼女生的男友不见了,人手不足,她也自告奋勇参加寻找。转了大半个学校,又累又饿,好在其他人找到了,才有机会填饱肚子抽支烟。天上的雨下累了,她懒得合起雨伞,搭在肩上,太阳在云层里躲躲闪闪,莫名其妙让她想起了宿舍熄灯后,被窝里的手电筒。恍惚间,自己变回了学生,正在返回宿舍,宿舍在“南六”。楼真高啊,不过,上楼遇见的男生、女生,都投以羡慕的眼光……在美妙的臆想中,她不知什么时候,走到了大路中间。保时捷离她不到五公分呼啸而过,速度带出的劲风,吓出她一身冷汗。
    都是“南六”害的!刘晓岚捡起雨伞,又好气又好笑。没住过“南六”,是她在这所大学惟一的遗憾。
    奔驰和保时捷像在比赛,最终,两辆车并驾齐驱,停在百米开外的学校办公大楼前。奔驰车下来两个男人,保时捷下来一个女人,三人走在一块进了大楼。刘晓岚来到大楼时,女人在接待室前大声嚷嚷:“校长不在,副校长呢?我们不见警察!”
    接待室里有人说:“你儿子跟警察在一起,你们……”
    “啊!你说什么?”女人嗓门大了一倍,“我儿子是不是给警察抓了?他们凭什么抓人,我儿子犯了哪条王法了?”那架势要扑进接待室,进出的人纷纷驻足。
    同行的一个穿泥色T恤的男人拉住女人:“见了警察再说,跟他讲,不能解决问题。”搀着她往电梯方向走。
    女人还在说:“就怕说不清,万一警察不分青红皂白,把儿子关起来怎么办?”
    男人相当有耐心:“应该不会,我这不是把沈律师请来了吗?”手指向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。
    刘晓岚已经认出这两个男女,男的叫张大年,女的叫马家慧。二人高中相恋,马家慧未婚先孕,双双被开除。孩子生下后,小两口白手起家,二十年奋斗,成了一方富豪。他们创业的传奇故事,媒体报导累牍连篇,甚至被拍摄成一部数十集的电视连续剧。
    “请等一等!”刘晓岚跟在三人后边进了电梯。
    张大年礼貌地侧身退步,保持距离,又谦和地微笑致意。这一个动作一个表情,散发出不同一般的男人魅力。瞬间,刘晓岚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,得到一种踏实的安全感。她从电梯金属墙的反光端详这个男人,高高的个头,脸上没有皱纹,头发乌黑如漆,T恤里的身躯也显得相当结实健壮。心想,一点都不见老。转而又想笑,此人本来不足四十岁,老什么老?
    “关我儿子什么事?”马家慧安静不到十秒钟,“我儿子请她参加生日宴会,她宁可跳楼也不赏脸,关我儿子什么事?”像自说自话,又像跟谁吵架。
    这个女人如果闭上嘴,有几分姿色,和张大年也相当般配,嘴巴一张,你只想看她身上的香奈尔时装和珠宝首饰。刘晓岚转而观察马家慧。
    张大年叹息:“女孩子可能害羞不敢去,挺可惜的,那么年轻。”
    “我才不管!”马家慧旁若无人,口水四溅,“现在,警察和学校肯定认为女孩跳楼是我儿子造成的,用不了多久,媒体知道了,哪还得了啊!我儿子成了罪魁祸首,一辈子背个恶名,将来怎么过日子?”
    张大年这一次叹息声更重,骄傲的脑袋也沉了下去,不再说话。
    刘晓岚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,开始以为来自张大年,马家慧开口说话,她马上知道错了。心里嘀咕,原来是个女酒鬼,大白天也喝酒,居然还敢开跑车?想起刚才自己走在路中间遭遇保时捷,暗自后怕起来。
    “马总,你别急!”沈律师说话了,“我来的目的,是为了把你和张总担忧的事处理好,咱们把情况了解清楚再说,好吗?”
    马总?听到这个称呼,刘晓岚又对马家慧肃然起敬,心想,女强人,和丈夫平起平坐。
    电梯到了五楼,马家慧爱子心切,几乎是拖着张大年冲出去,却走反了方向。
    “张先生,马女士,请往这边走!”刘晓岚出了电梯叫道。
    马家慧惊奇地望她:“你认识我们,你是谁?”
    刘晓岚正色道:“你们是张子昂的父母,我是警察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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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一小时过去了,秦湘坐得有点不耐烦。鸭公嗓警察问张子昂,回答的却是她。因为有些事她知道,比如给班主任拍就职录像?她也替张子昂拍过几分钟,不得不说。还有,录像为什么在林丹丹电脑中?那是张子昂刻成了光碟,班里有电脑的人,基本上都收录了,问班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。
    “林丹丹是不是特意来跟你过生日?”
    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,为什么吵?”
    “你最后见到林丹丹是什么时间?”
    “你们分开后,林丹丹给你打过电话吗?”
    这些问题,秦湘爱莫能助。张子昂也像事不关己,和在医务室一样,一动不动,无声无息,木雕泥塑般坐在给他指定的椅子上。
    “你装聋作哑没有用!”高队长的鸭公嗓又成了破锣,“不把事情说清楚,你一辈子别想安宁,现在,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罪魁祸首。我们是来帮你的,不是来害你的!你只要说出实话,我们会帮你分析,或许整个事情都与你无关,你知不知道?”他已经绕着张子昂至少走了上百个圈子,到头来,发现自己不止是对牛弹琴,比对牛弹琴更惨,这个小青年简直又聋又哑又瞎,彻头彻尾一根木头。
    办公室里的一个警察说:“听医生讲,昨晚他哭昏过去了,醒来后再没说过一句话,我怀疑他得了某种心理病。”
    “胡说!”高队长大声反驳,“据我所知,他被打的时候,说过不止一句话!”
    另一个警察道:“队长,我们总不能再打他一顿吧?”
    秦湘差点笑出声,急忙转头向大门,正好刘晓岚带张大年夫妇出现在门外。
    刘晓岚前脚跨进门,一阵酒风袭来,马家慧从她身后冲出,重重撞在她肩膀上,她身子被迫转了个九十度,碰上敞开的门板才停住。
    “天啊,他们居然打我儿子!”马家慧叫喊奔向鼻青脸肿的张子昂,张大年和沈律师也诧异地跟了过去。
    高队长上前解释:“不要误会,你们是……哎哟……”话没完一句,冷不防马家慧张牙舞爪扑来,他后退躲闪,脸上还是被抓得火辣辣的。
    “我跟你们拼了!”马家慧想追打,张大年和沈律师一人抓住她一边手,她凌空向高队长踢脚,高跟鞋飞出一只。
    高队长接住高跟鞋,继续解释:“你听我讲,你儿子不是我们打的,出了点意外。林丹丹的父亲,啊,就是去世的女孩的父亲,碰巧遇上他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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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一小时过去了,秦湘坐得有点不耐烦。鸭公嗓警察问张子昂,回答的却是她。因为有些事她知道,比如给班主任拍就职录像?她也替张子昂拍过几分钟,不得不说。还有,录像为什么在林丹丹电脑中?那是张子昂刻成了光碟,班里有电脑的人,基本上都收录了,问班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。
    “林丹丹是不是特意来跟你过生日?”
    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,为什么吵?”
    “你最后见到林丹丹是什么时间?”
    “你们分开后,林丹丹给你打过电话吗?”
    这些问题,秦湘爱莫能助。张子昂也像事不关己,和在医务室一样,一动不动,无声无息,木雕泥塑般坐在给他指定的椅子上。
    “你装聋作哑没有用!”高队长的鸭公嗓又成了破锣,“不把事情说清楚,你一辈子别想安宁,现在,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罪魁祸首。我们是来帮你的,不是来害你的!你只要说出实话,我们会帮你分析,或许整个事情都与你无关,你知不知道?”他已经绕着张子昂至少走了上百个圈子,到头来,发现自己不止是对牛弹琴,比对牛弹琴更惨,这个小青年简直又聋又哑又瞎,彻头彻尾一根木头。
    办公室里的一个警察说:“听医生讲,昨晚他哭昏过去了,醒来后再没说过一句话,我怀疑他得了某种心理病。”
    “胡说!”高队长大声反驳,“据我所知,他被打的时候,说过不止一句话!”
    另一个警察道:“队长,我们总不能再打他一顿吧?”
    秦湘差点笑出声,急忙转头向大门,正好刘晓岚带张大年夫妇出现在门外。
    刘晓岚前脚跨进门,一阵酒风袭来,马家慧从她身后冲出,重重撞在她肩膀上,她身子被迫转了个九十度,碰上敞开的门板才停住。
    “天啊,他们居然打我儿子!”马家慧叫喊奔向鼻青脸肿的张子昂,张大年和沈律师也诧异地跟了过去。
    高队长上前解释:“不要误会,你们是……哎哟……”话没完一句,冷不防马家慧张牙舞爪扑来,他后退躲闪,脸上还是被抓得火辣辣的。
    “我跟你们拼了!”马家慧想追打,张大年和沈律师一人抓住她一边手,她凌空向高队长踢脚,高跟鞋飞出一只。
    高队长接住高跟鞋,继续解释:“你听我讲,你儿子不是我们打的,出了点意外。林丹丹的父亲,啊,就是去世的女孩的父亲,碰巧遇上他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0
  屋里的人全部拥出门来了,可是,一时间又束手无策。白衣人右手抓着张子昂左手,靠自己一只左手悬挂两个人。谁也不敢轻易去动他那只救命的左手,稍有不慎,两个人都要掉下去。所有人的目光的聚集在这只手上,一个个都是心惊肉跳的表情。
    张大年急得要哭:“怎么办,怎么办?救救我儿子、救救我儿子呀!”这个魅力十足的男人转眼间成了一个迷途的小孩。
    “是我们苏老师,快帮帮他呀?”秦湘哭出眼泪来。白衣人的脸紧贴着阳台外墙,吃力得五官扭曲,只有她才认得出。
    高队长最先想出办法:“找绳子!”话音落,他的三个手下已跑进办公室,随即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。
    刘晓岚没去帮忙,大学办公室哪来绳子?她不抱希望。
    “包……”半空中的苏放说话了,“包……”说完这个字,难受得两眼翻白,再也说不出。攀在阳台上的左手颤动了一下,小臂上的青筋鼓得像要马上爆裂。
    高队长叫道:“别说话,坚持住,坚持就是胜利!”摆好马步,紧张地把双手放在阳台上的那只左手旁边,以防苏放坚持不住,做最后一搏,抓住他的手。
    “他说什么?”张大年哀求地望向各人,“我听不清楚,他说什么?是不是快要坚持不住了?”他已方寸大乱,一点不像个指挥庞大商业集团的CEO。
    秦湘边抹泪边答:“他说包……什么的,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”
    只有刘晓岚听懂了,苏放接到消息时正在骑自行车旅行的路上,这是他迟迟不露面的原因。刘晓岚想起高队长提到他加入的那些破烂协会,马上在走廊里寻找,果然,在电梯外的垃圾桶旁,找到了一只沉甸甸的登山包。里面全是攀登工具,刘晓岚以最快速度扯出一捆登山绳。
    “所有人都退开!”
    走廊里,站了许多其他办公室闻声赶来帮忙的人。高队长拿到绳子,呵退其他人,和他的三名手下开始救人。
    绳子套住张子昂的腰,苏放松开右手高高举起,随即被高队长和另一名警察拉了上来,他像已经虚脱,站也站不住,背靠阳台坐下,口中大喘粗气。
    出现在刘晓岚眼前的苏放,不是她印象中的印度人,赫然是个非洲人。大概是自行车旅行引起的色变吧?真是个变色龙。她靠在门框里观看救人,心情轻松许多。
    张子昂被绳子吊上来了,观看的人响起掌声。张大年激动地张开双臂奔向儿子,儿子却没有投入父亲的怀抱,而是面朝地下没喘过气的班主任:“苏老师,我该怎么办?”说完痛哭流涕。
    苏放艰难地站起,出人意料地回答道:“我也不知道!”声音哽咽。师生俩最后抱在一起,放声大哭。
    刘晓岚的眼睛也湿润了,此时,她最想抽一支烟。短短两三分钟时间的煎熬,似乎比一生还要漫长。总算得到一个完美的收场,她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。
    “儿子,你等等,妈来陪你了!”
    昏倒在办公室里的马家慧醒了,对后面发生的事浑然不知。刚才大伙忙于救人,扔下她不管。这一会,从地上爬起,她跌跌撞撞冲出大门,要去跳楼寻死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0
  第三章 死亡视频
  
    a
    开学了,一天之间,两万多个生猛的大姑娘、小伙子,浩浩荡荡,开进原先沉寂的校园,所到之处,虽说不至于鸡飞狗跳、人仰马翻,但也相去不远。尤其在保卫处的工作人员眼里,个个都是危险分子。自从开学前几天,有学生坠楼身亡后,保卫处的工作人员被推到了保卫学生的最前线。然而,防止谁把谁弄死的工作容易,防止谁把自己弄死,实在是难以完成的任务。于是乎,开学头几天,大家如履薄冰、如临大敌,一星期后,又恢复老样子,该干吗干吗去。
    老谢回到男生宿舍工作,正如他被调到女生宿舍一样,保卫处领导没有给他讲原因,他也不问。不过,他老婆倒是给他讲了一个,说是他以前在殡仪馆工作过,身上的阴气太重,女生宿舍阴气更重,阴阴相克,不是他有血光之灾,就是别人有血光之灾。以他老婆高见,保卫处是请“鬼师”来给他们安排工作。老婆总是对的,老谢从不怀疑。
    “咣咣咣!”
    有人敲饭盆,午饭时间到。老谢坐直身,望出值班室窗外。男生们三五一群,走出楼道口,用勺子、筷子敲饭盆的不止一个。
    “喂,老谢,忘了带烟下楼,借一支救急。” 李海山进了值班室,把饭盆随意地扔上桌子,屁股也跟着坐上去,等待老谢发烟。
    由于李海山留了长发又长得眉青目秀,老谢管他叫“女人相”,不过,从没有当面叫,只在同事面前叫。老谢是尊重大学生的,那晚劝张子昂离开林丹丹的尸体,他被打了三拳,踢了一脚,也没有还手。以他十年军人的身手,一般小青年哪是他对手。
    “都拿去吧,还剩下两根。”老谢把烟盒扔给李海山。
    “你留着一根吧!”李海山取出一支烟叼嘴上,身子前倾向老谢,“给我火!”
    老谢有点喜欢这小子,单说“借”烟吧,不少男生也来借,只“借”好烟,碰上次的,表面没什么,但抽过一口,出门马上扔掉。这小子不同,“借”烟从不看牌子,什么烟都抽得津津有味,不吸到滤嘴绝不扔。
    “咦!”李海山燃上烟,夺过老谢手中的打火机,一脸惊奇地看:“你也用这么好的火机?”
    “有什么好?加油才能用,土得很。”老谢把剩下的一根烟拿出。
    李海山给他点燃,翻来倒去仔细地看那只火机:“从哪搞到的,不会是你买的吧?”
    “一个捡破烂的穷亲戚送的。”老谢要回火机,他没看出这只火机好的哪里?
    门外有人叫:“李海山,你走不走,老谢请你吃饭呀?”
    “来了!”李海山抓起饭盆,跳下桌子跑出门。
    老谢撒谎了,正如他跟警察撒谎一样。女生跳楼当晚,警察问话到半夜两点,他没说去查电掉进化粪池那一段,警察也没察觉。第二天一早,他心里惦念那个化粪池,又跑回去把被掀开的盖板盖上,在附近的砖垛旁捡到了这只打火机。他不愿意又扯到化粪池,虽说他喜臭厌香,但白痴也知道,掉下粪池是件丢人现眼的事,所以,继续撒谎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1
  李海山见他主动离开,吁了口气:“唉,保姆总算走了!”
    “苏老师被赶走了,我们也不受欢迎,是吗?”秦湘和一个身材高挑、栗色头发的美貌女生来到餐桌前。
    李海山眼睛一亮:“班长和校花来了,我正好有两只大腿,一人一边,哈哈,不用抢!”
    彭洋拍他的大肚皮:“肉沙发你们没坐过吧,试一试!”
    栗发女生娇媚地抚口笑,坐在彭洋一侧:“卖腿卖肉呀,我去叫食堂的师傅喽?”
    “少贫嘴了!”秦湘在李海山身边坐下,“刚才你们弄得人家苏老师多尴尬?”
    李海山从她饭盒里夹了一块肉,边吃边说:“谁叫他整天神经兮兮盯着我们,再这么下去,没人跳楼也要有人发疯。”
    秦湘道:“想想办法呀?”
    李海山笑望栗发女生:“办法有一个,美人计!宋妮娜,你去向苏老师抛个媚眼撒个娇,保证他又变回以前的苏放了!”
    “你神经呀?”宋妮娜伸手轻打他一下。彭洋立即向她凑过身子:“不公平,给我也来一下吧?美女。”
    秦湘不耐烦了:“别闹了,跟你们说正经的。”
    三人听话地不敢再闹,李海山往后抛甩他的长发:“我们想不出什么办法,会想办法的人……唉!”他想起张子昂,长叹了一声。
    “秦湘有办法了,不过要你们配合。”宋妮娜是名副其实的校花,学校举办过类似选美的形象代言人选举,她是第一名。
    秦湘神秘地点点头,眼睛望向餐厅远处的苏放。
    “咱们边吃边说。”
    苏放和潘雄在一张空餐桌坐下,用叉子叉起一块胡萝卜,却见潘雄手捂盖得严实的铝制饭盒,并不打算要吃。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,不该这时候找潘雄谈话。听李海山讲,潘雄从不在餐厅吃饭,打好饭就走,无论谁邀他同桌一块吃,他都拒绝。时间长了,有人好奇,故意撞跌他的饭盒,才知道里面只有饭,没有菜。以后,再也没人邀他同桌吃了。
    “你暑假没回家吧?”苏放搁下叉子,挑起话题。
    潘雄笑了笑,脸上露出不少皱纹:“你知道的,苏老师,暑假安装空调的活儿最多,哪敢回去呀?”
    苏放又尴尬起来,他当然知道。潘雄当上空调安装工,是他托朋友帮忙找的工作,从上个暑假开始,安装的第一台空调,他还亲自陪着去了。
    “今年这么热,买空调的人恐怕比去年多,你的收入一定不错吧?”苏放又问。
    潘雄又笑:“是不错,比去年暑假强多了,我的学费一分钱都不用借了,双休日接着干,这学期的生活费也不成问题。”安装空调对打工者来讲,是一项收入又高又快的工作,但是,具有相当的危险性。
    “哦,那太好了!”苏放脸上一点没显出为他高兴。
    潘雄扫了他一眼说:“苏老师,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?”
    这个学生样子朴实,但不是个大老粗。苏放盯着他望了好一会儿,清清嗓道:“我考虑了很久,啊……唉,直说吧,以后,双休日也好,假期也好,我想叫你不要再去安装空调了!”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好长时间。
    潘雄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平静:“这个、这个……啊,我、我明白了,你、你是担心安装空调太危险,是吗?”
    苏放默默点头。他非常清楚,失去这份工作,对潘雄意味着什么?潘雄是他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,从初中开始,一直靠自己挣学费念书,学费没保证,上学也就断断续续,时上时停,等到考上大学,已将近二十五岁。
    “唉,好吧,苏老师,我答应你,不去了!”潘雄下决心了。
    苏放如释重负站起身,他原以为潘雄会据理力争,想不到他这么善解人意。抱歉地拍拍他的肩:“别担心,我会尽快帮你另找一份工作的。好了,你吃饭去吧!”
    “苏老师,那我走了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1
  潘雄走开了,苏放呆呆望他远去,眼神迷惘。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神经是不是绷得太紧?潘雄做空调安装工以来,他从未想过有危险。因为,潘雄曾经跟他练过攀岩,是他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。不但力量、速度、反应均属上乘,高空中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极强,应付安装空调绰绰有余。潘雄做了半年后,成了安装工的小头目,还带了几个徒弟,他一点不感到惊奇。然而,林丹丹之死,像捅了他一刀,张子昂跳楼是又一刀。他不能再接受其他学生有任何闪失,拿定主意,只要学生们好好的活着,自己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?尽管如此,刚才李海山和彭洋等学生对他的态度,还是给他相当大的震动。曾经享受了学生们两年的爱戴,现在却成了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讨厌鬼保姆。难道自己错了?他不情愿地反省。
    (Go West) Life is peaceful there
    (Go West) In the open air
    (Go West) Where the skies are blue
    (Go West) This is what we’re gonna do
    歌曲《Go West》打断了苏放反省。是手机响,他迟钝地摸出接听:“啊,你好,对,对,我是苏放,你在我们学校?啊,我在北区食堂,你到外语系办公楼等等,好吗,我马上过去。”通完电话,拿起一口没吃的饭盒,起身往外走。餐厅早已空空荡荡,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。
    “嘟嘟嘟……”
    苏放出餐厅没走多远,一辆警车迎面驶来,打了几声喇叭,在路中间一百八十度调头,停在他身边。
    “你好,苏老师!”身着整齐警装的刘晓岚从驾驶座下车。
    苏放显得很紧张:“啊,你、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?刘……啊,刘警官。”他差点认不出这个飒爽英姿的女警察,上次见面,刘晓岚穿便装,叫她刘小姐没问题,这次叫不出口。
    刘晓岚望向远处的食堂:“我在这个食堂吃了四年饭。”
    “哦,原来你是校友。”苏放自然了一点,他不是害羞的人,这个女警察也不是宋妮娜那种惊艳得令人不自在的美女,他估计自己对警服敏感。
    刘晓岚站在车边打量他:“苏老师,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短短十几天,这个人又变了,不是变色,是变瘦了、变老了。颧骨凸起,眼眶深深凹下去,眼睛里布满血丝,一脸病容。那个舍身救学生,钢筋铁骨的阳光男人不见了。
    “啊,我、我没病,啊,没事……”苏放没想到她会这么问,又不自在,“哦,你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    刘晓岚心里失望,不再看他:“是这样,林丹丹的手提电脑取证完了,我们想交给她父母,她父母不要。”
    苏放点头:“那是子昂送给丹丹的生日礼物,丹丹她父母还是怪子昂……唉……”哀声长叹,那是他陪同警察向张子昂问话时了解到的。
    刘晓岚同情地又看他一眼,默默从车里拿出手提电脑:“现在只好交给你处理了,是一部很不错的电脑,可以无线上网,换掉摔坏的硬盘,又能正常使用了。”
    “好吧,等子昂好了,我、我会转交给他。”苏放声音有点哽咽,接过电脑,表情痛苦地来回抚摸。
    难道他和林丹丹……刘晓岚很奇怪他有这么强烈的反应,不愿往下想,说了声:“我走了,苏老师。”转身开车门。
    “你相信她是自杀的吗?”苏放突然发问。
    刘晓岚只好关上车门:“苏老师,我知道你很难接受,但是,现场我也去看过,当晚,除了林丹丹,没有其他人上过南六的痕迹,另外,三年前林丹丹高考落榜,曾经有过一次自杀,幸亏抢救及时,你应该也知道了?”
    “这说明不了什么!”苏放嘴上硬,心里并没什么反驳的理由,跟她斗气一样,招呼也不打,小心翼翼地平端电脑,自顾自走了。
    刘晓岚无奈地摇头,坐进车叹息:“唉,又一个张子昂。”
    与刘晓岚分手后,苏放回到外语学院办公楼,坐下又走神了,上课铃响才如梦方醒,跑步去教室。下午他有一节兼课,跑上教学楼时,放慢脚步,心里突然害怕上课起来,这是从没有过的事。
    教室前后两扇门紧闭,意味着不受欢迎,听不到熟悉的嬉闹声,大概学生们用沉默抗议吧?苏放黯然推开靠近讲台的一扇门,奇怪的是,教室里漆黑一团,他仿佛走进一个山洞。突然,黑暗中射出一束强光,有人在用英语讲话:“大家好,我叫苏放,男,今年三十一……”
    原来是一部投影机,对着讲台上的银幕播放他的就职演说录像,教室里一个学生也没有。他先是惊讶,马上意识到是学生们的苦心安排。心里阵阵酸痛,在讲台下拉一把椅子坐下,静静地观看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2
  刘晓岚有点尴尬,不再客套:“把东西给我看看吧?”端起自己的手提电脑,在他身边坐下,把电脑放到前面的茶几上。
    “啊,好的。”苏放打消离开的念头,从包里取出一个移动硬盘盒,“恢复的数据全部在里面,那个视频在第一盘,里面只能看到她露了几次脸,其余时间都黑漆漆的,可能因为当时停电?”
    刘晓岚将硬盘盒接上电脑:“没关系,只要摄像头工作,拍下了当时的画面,不管多黑,我处理几分钟就能看见了。”开始在电脑上操作。
    苏放不再说话,期待地盯着电脑。其实他不必非找刘晓岚不可,帮助他恢复数据的高手,完全可以胜任优化这个视频,但他一来考虑到涉及个人隐私,二来这个视频很可能成为一个重要证据,他认为让警察做件事更合适。
    “好了,应该可以看了?”刘晓岚突然有点紧张,叹息了一声,“唉,看一个年轻姑娘的最后十分钟,感觉真残忍!”
    苏放脸色凄怆:“的确不是件开心事,但至少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?”
    “好吧,开始了!”刘晓岚点击播放,切换成全屏。
    林丹丹的脸出现在画面里,没什么反常,还带着笑意,只是脸上似乎有泪痕,画面波动,她再次出现,脸变斜了,大概是把电脑放到腿上看,看得很痴迷,过了一会儿,她好像听到什么,东张西望,画面波动后只看见空空的高低床,又过一会儿,她拿着手机出现,欲哭无泪地对着手机喊什么?突然,她的脸变得惊恐万状,嘴唇颤抖,两眼最大限度睁开,像发冷抽搐一样蜷缩身子退出画面。
    “到底谁给她打电话,能听到声音就好了!”苏放焦急地又喝了一口水。
    刘晓岚也像发冷,把双手抱在胸前:“电脑没有内置麦克风。”她想抽烟。
    林丹丹又回到画面,两眼含泪,神色急切,似乎想从电脑里查看什么,模样楚楚可怜。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?霎时之间,她目瞪口呆,紧接着抱头大叫,捶胸顿足,换了一付狰狞可怖的面目,身子猛然直立,不再见脸,只见两只手不时从画面掠过,正对镜头的椅子也被两只手抓起,转眼消失。跟着,画面不停旋转,经过一阵剧烈抖动,慢慢平稳,镜头正对向大门。几十秒后,画面里非常混乱,林丹丹时有时无,背身、侧身、正面,像电影蒙太奇手法一样,她一会扯自己的头发,一会抓自己的脸,一会双手在身上掐,整个人处于疯癫状态。蒙太奇的最高潮,她手上拿了一把刀,高高举起扎向自己的手腕。
    “啊!”刘晓岚看得惊心动魄,喊叫出声。
    苏放表情痛苦,喃喃自语:“一定有什么事吓坏她了,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呢?”想到自己当时在几百公里之外,心里愧疚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4
  苏放苦笑捡水壶:“刚才看视频时,你一直烟不离手,还问我要不要抽?”
    “真的吗,我、我不记得了?”刘晓岚想起来了,脸红得像关公。心想,这下面子丢大了,穿制服抽烟,比女流氓更糟,是女土匪。
    苏放没注意她的窘态:“我想了想,问题出在她的电脑里,开始的时候,她虽然害怕,但还像个正常人,后来,她在电脑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,才彻底失控了!”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整个视频的过程。
    刘晓岚自在了一点,不过没有搭腔,看见苏放又要抓鼠标,马上伸手想阻止。
    “我不看视频。”苏放微笑望她,“我想找找看,电脑里到底什么东西如此可怕,能把好好一个人吓疯了?”见她缩手,才去拿鼠标。
    刘晓岚只想着那只悬浮在半空跳楼的鬼,哪有心思陪他分析林丹丹如何变疯狂?再说,恶鬼附体,有什么好分析的?想到恶鬼附体,她又点燃一支烟。反正已经丢人了,还在乎什么?她心里自暴自弃。
    苏放实在是一个电脑菜鸟,电脑一百G的硬盘里,有数十G的内容,他笨拙地摆弄半天,什么也找不着。
    “视频结束时间,往前十到十五分钟,搜索系统盘的所有文件夹。”刘晓岚说话了,口气不像帮忙,像是条件反射刺激的职业习惯。
    苏放早就想求助,担心她拒绝。这时,笑看一眼吞云吐雾的她,按照她说的方法做了,很快得出结果,是一个地址被隐藏的邮件。邮件标题是BMWX,内容没有只言片语,带了一个附件。他随手点开,附件是个程序,经过短暂的安装,赫然跳出了一个巨大的骷髅,看得他目瞪口呆,茫然不知所措。
    “老天,你干了什么?”刘晓岚又给这个骷髅吓一大跳。
    骷髅竟然说话了:“你打开了死亡倒计时,十分钟后,你和死神有个约会。”冷冰冰的声音完毕,嘴巴骤然张大,血盆大口中显示出十分钟倒计时,“嘟、嘟、嘟……”每一声后退一秒。
    “啊!啊!啊!”刘晓岚又是连叫三声,跳上了沙发站了起来。
    苏放手忙脚乱想把软件关上,但每一次关上骷髅又很快跳出,时间还在倒退。他知道是个流氓软件,求助地望刘晓岚。
    “林、林丹丹……”刘晓岚颤抖地手指向电脑,“她、她一定是打开这个,十分钟、十分钟后,鬼来了,不、不……死神来了,她、她死了,十分钟……”回忆林丹丹当时的情景,害怕得牙齿格格直响,说话已词不达意。
    苏放长吁了一口气:“不会是真的,我不信一个流氓软件,能把人吓成她那样子。”转眼看刘晓岚已花容失色,像魂不附体,自己心跳也加快了。
    “你、你亲眼看见的……”刘晓岚抖抖索索接上一支烟,“十分钟后,林丹丹,她、她死了,我、我担心,万一、万一同样发生在我们身上……”这个念头闪过,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倒计时,又是一声惊呼。
    恐惧比任何传染病都厉害,苏放听她这么一说,也不寒而栗,惴惴不安站了起来,踱来踱去看电脑:“那就等一等吧,十分钟后,看看将会发生什么事情?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3:54
  刘晓岚抓住苏放的手不放,脸上恐怖的表情像凝固了。有鬼,真的有鬼!她心里胡思乱想,跳楼的是鬼,尸体却是林丹丹的,那刚才在画面里看到的林丹丹是什么?很可能是鬼?不,肯定恶鬼附体!
    “我再看一遍,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苏放伸手要去抓鼠标,这只手也被紧紧抓住。
    “不许看、不许看、不许看!”刘晓岚歇斯底里大喊。
    苏放无奈地摇头:“好的,好的,不看了,你喝口水吧?”抽出一只手把水壶给她。
    刘晓岚喝了一大口水,稍稍平静:“天哪,真不敢相信?你、你相信有鬼吗?”一口接一口地吸烟,“啊,我、我什么时候抽烟了,我、我怎么不知道?有鬼、有鬼……”惊恐万状,扔掉烟,水壶也掉地。
    苏放苦笑捡水壶:“刚才看视频时,你一直烟不离手,还问我要不要抽?”
    “真的吗,我、我不不记得了?”刘晓岚想起来了,脸红得像关公。心想,这下面子丢大了,穿制服抽烟,比女流氓更糟,是女土匪。
    苏放没注意她的窘态:“我想了想,问题出在她的电脑里,开始的时候,她虽然害怕,但还像个正常人,后来,她在电脑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,才彻底失控了!”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整个视频的过程。
    刘晓岚自在了一点,不过没有搭腔,看见苏放又要抓鼠标,马上伸手想阻止。
    “我不看视频。”苏放微笑望她,“我想找找看,电脑里到底什么东西如此可怕,能把好好一个人吓疯了?”见她缩手,才去拿鼠标。
    刘晓岚只想着那只悬浮在半空跳楼的鬼,哪有心思陪他分析林丹丹如何变疯狂?再说,恶鬼附体,有什么好分析的?想到恶鬼附体,她又点燃一支烟。反正已经丢人了,还在乎什么?她心里自暴自弃。
    苏放实在是一个电脑菜鸟,电脑一百G的硬盘里,有数十G的内容,他笨拙地摆弄半天,什么也找不着。
    “视频结束时间,往前十到十五分钟,搜索系统盘的所有文件夹。”刘晓岚说话了,口气不像帮忙,像是条件反射刺激的职业习惯。
    苏放早就想求助,担心她拒绝。这时,笑看一眼吞云吐雾的她,按照她说的方法做了,很快得出结果,是一个地址被隐藏的邮件。邮件标题是BMWX,内容没有只言片语,带了一个附件。他随手点开,附件是个程序,经过短暂的安装,赫然跳出了一个巨大的骷髅,看得他目瞪口呆,茫然不知所措。
    “老天,你干了什么?”刘晓岚又给这个骷髅吓一大跳。
    骷髅竟然说话了:“你打开了死亡倒计时,十分钟后,你和死神有个约会。”冷冰冰的声音完毕,嘴巴骤然张大,血盆大口中显示出十分钟倒计时,“嘟、嘟、嘟……”每一声后退一秒。
    “啊!啊!啊!”刘晓岚又是连叫三声,跳上了沙发站了起来。
    苏放手忙脚乱想把软件关上,但每一次关上骷髅又很快跳出,时间还在倒退。他知道是个流氓软件,求助地望刘晓岚。
    “林、林丹丹……”刘晓岚颤抖地手指向电脑,“她、她一定是打开这个,十分钟、十分钟后,鬼来了,不、不……死神来了,她、她死了,十分钟……”回忆林丹丹当时的情景,害怕得牙齿格格直响,说话已词不达意。
    苏放长吁了一口气:“不会是真的,我不信一个流氓软件,能把人吓成她那样子。”转眼看刘晓岚已花容失色,像魂不附体,自己心跳也加快了。
    “你、你亲眼看见的……”刘晓岚抖抖索索接上一支烟,“十分钟后,林丹丹,她、她死了,我、我担心,万一、万一同样发生在我们身上……”这个念头闪过,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倒计时,又是一声惊呼。
    恐惧比任何传染病都厉害,苏放听她这么一说,也不寒而栗,惴惴不安站了起来,踱来踱去看电脑:“那就等一等吧,十分钟后,看看将会发生什么事情?”
    “只有、只有九分钟了,我、我们可能会……这里是十楼啊!”刘晓岚想到可能会摔下十楼,浑身颤抖,快要失控了。
    苏放把电脑显示屏转向她看不到的一面,坐到她身旁用英语问:“你知道Agnosticism吗?”
    刘晓岚没想到他突然用英语提这种问题,愣了半天,像个差点被难倒的女生:“我、我知道了!不可知论,对不对?”
    苏放目的在转移她的注意力,点头说:“对,我看过一点英国人休谟和德国人康德的书,他们主张,除感觉或现象以外,什么也不能认知。反过来讲,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,甚至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,比如刚才我们看到的东西,如果是真的,我接受,没必要去害怕。”
    “我、我也接受,但是,我、我还是害怕!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0
  b
    花花真的死了。
    李海山坐上奔驰车,离开张家郊外别墅的时候,这只倒霉的狗,脑袋撞在墙上,跌地狂吠,一只比人还高的瓷器花瓶倒下,将它活活压扁。压在它身上的花瓶,也不得好报,张子昂用另一只瓷器与之同归于碎。几分钟之间,这个接待过李海山的房间里,轻意能打烂的烂了、能打碎的碎了、能推倒的躺地下了、能压扁的跟花花一个样了。轮到十九英寸液晶显示器飞向玻璃幕墙,“砰”一声巨响,玻璃完好无损,被弹开的液晶显示器掉到厚厚的地毯上,也没有支离破碎。
    张子昂很是意外,停顿了几秒钟,又端起电脑机箱,奋力砸向玻璃幕墙。这一次,终于成功,玻璃幕墙响声刺耳地四分五裂,电脑机箱穿墙而过,翻了几个跟斗,将墙那边的一张坐椅撞倒。
    房间里,没什么可砸的了,地上一片狼藉。张子昂正在兴头上,大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,最后他剑指笨重的背投电视。将幸存的一张椅子砸了过去,椅子腿断倒地,背投电视纹丝不动。又捡起幸免的液晶显示器投掷,平面撞上尖角,液晶显示器像鞭炮一样爆裂,背投电视依然稳如泰山。手里实在没什么武器了,至少把它推翻。然而,吃了一个月的斋,过去三十小时粒米未进,他连推倒的气力也没有了。正想放弃,有人帮了他一把,背投电视轰然而倒,抬头看帮手的人,却是自己的父亲。
    张大年在门外看了很久,佣人听到响声想进去劝说,被他阻止。儿子到这栋别墅静养快两个月了。期间,妻子马家慧先是请来了心理医生辅导,效果不大。又请来了一个据说修养极深的有道高僧讲经说道,似乎有了一些成效。不久,儿子开始看书、上网、玩游戏,除了不出门,与正常人无异。可是,当发现儿子坚持吃斋后,马家慧立即将高僧赶走,她可不想把儿子变成和尚。接下来几天,也没什么反常,直到今天儿子的大学好友前来探望。
    李海山走后,张子昂便扔掉游戏手柄。两个月来,他的耳朵,只听进去高僧讲的这段佛云:“当观色无常,则生厌离,喜贪尽,则心解脱。色无常,无常即苦,苦即非我。厌于色,厌故不乐,不乐故得解脱。”他以为,林丹丹死后,属于自己的色已经不复存在,用不着观色无常,或生厌离,只须“厌故不乐,不乐故得解脱 ”,由此,他相信自己有佛缘,开始吃斋,甚至产生出家当和尚的念头。可惜,厌色难,厌故也不易。尽管他发誓拒见任何熟人,特别是学校的人,但是,李海山一个电话打来,他的誓言不攻而破。高中开始,李海山就是他最好的朋友,二人不是兄弟,胜似兄弟。见面时,他又后悔有此一见,假装“厌故”,当站到窗前看李海山离去,他想明白了。如果兄弟不可见,那么父母更不可见?忽然间,意识到自己离不开父母,离不开兄弟,依旧是原来的凡夫俗子,只有做凡夫俗子该做的事,才能得到解脱。首先,凡夫俗子一定要发泄出聚集在内心多时的怒气、恶气、戾气、怨气……各种各样的气,这个房间的东西,包括可怜的花花,想不遭殃都难。
    “爸,我想吃只鸡。”
    推倒背投电视,张子昂感觉饿得头昏眼花,摇摇晃晃倒在父亲怀里。
    张大年抱起儿子大叫:“张福!”张福跑来想帮忙,被他推开,“马上叫人准备饭菜,先做一只白切鸡,其他随便,快点!快去!”他预感到儿子要回来了,高兴得热泪盈眶。把儿子抱到客厅沙发躺下,又亲自喂儿子喝下一碗甜豆浆。
    “吃完鸡,我该干什么?”张子昂喝过豆浆又问。
    张大年愣了一下,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说道:“去剪个新潮的发型,再去洗个温泉澡,完了做个全身按摩,嘿嘿,怎么样?”
    “按摩完了做什么?”张子昂又问。
    张大年紧张地看了儿子一眼:“啊,按摩以后去吃个法式西餐,再去蹦迪也行,或者去泡酒吧……”
    “我记得有家酒吧装修不错,嗯,去看看!”张子昂向往起来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0
  这样的反应很正常,张大年大喜过望:“对、对,有几家酒吧品味不错,另外,我还知道几个会所很有内涵,里面酒吧、舞厅、弹子房、保龄球……等等,只要新鲜好玩的,你能想到的它都有,你想不到的它也有。”
    “哇噻,有这样的地方?”张子昂眼睛充满好奇。
    张大年三十以前把全副身心投入创业,三十以后大半时间用在吃喝玩乐。这一会儿,谈起吃喝玩乐,那是如数家珍,娓娓道来。张子昂也听得入迷,最后他总结道:“儿子,除了学校,外面世界大得很,除了读书,好玩的事情多得很,所以……”
    “打住、打住!”张子昂不想听这种话,“老大,讲道理我比你强多了,你只要告诉我实战经验,比如泡酒吧,一般喝什么酒比较酷?去会所,穿什么衣服比较得体?”佣人端来了白切鸡,他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咬。
    张大年哈哈大笑,笑得流泪。听到儿子叫“老大”,他知道儿子真的回来了!上高中后,儿子很少叫他“爸”或“老爸”,他也赞同,毕竟他十八岁当父亲,跟儿子更像哥俩,某些场合,别人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,会追问到他很难堪。同样,父母高中生下自己,儿子也难以解释。
    “老大,我想抽支烟。”张子昂吃下半只鸡,喝一碗蔬菜皮蛋粥,饱了。
    张大年摸身上:“啊,我也没带烟,哦,对了,抽这个!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支装的雪茄盒。
    张子昂接了一支放鼻子前闻:“这什么雪茄,真香,古巴的吗?”
    “对、对!古巴的。”张大年指雪茄商标,“Hupmann,渥文雪茄,还有一种更好的,Cohiba,高斯巴雪茄,那是卡斯特罗抽的,很难买到。另外,Albero、Davidoff、Dannemann,也不错,都是名牌雪茄。”
    张子昂钦佩地看父亲:“哇,老大,你懂这么多,连外语发音也那么正宗了?”
    “这两年北美、欧洲跑多了点。”张大年满足地拍拍儿子的肩,“咱们抽雪茄,哦,抽雪茄还有点讲究,要不要跟你说说?”
    张子昂点头:“好啊,是不是先把一头剪掉。”
    “没错!”张大年指雪茄一头,“这一头是封闭的,要剪掉,否则吸不了,不过呢,这得看场合,如果在酒吧或狂欢party上,就没必要像个老头那么正儿八经了,用嘴巴咬掉,才显得更粗犷更有个性,是不是?”说完咬掉雪茄封口。
    张大昂也跟着咬,笑起来:“这样还能吸引美女呢!”
    两个多月来,第一次看到儿子的笑脸,张大年心花怒放,咳嗽一声抑制内心的激动:“来,咱们把雪茄点上。”从口袋摸出一包火柴,划燃一根,“慢慢旋转,让雪茄由边缘燃到中间,边点边吸,不要吸太大口。”自己先点燃,又拿出一根火柴帮儿子点。
    张子昂学着父亲的样吸上雪茄:“喂,老大,怎么用火柴,你不是拿着我那只火机吗?”
    张大年一怔:“哦,抽雪茄一般不用汽油火机,最好用一种植物油灯,或者用这种无硫火柴,不然,会破坏雪茄的味道。”
    “抽雪茄真麻烦!”张子昂摇头,“偶尔抽一支可以,还是抽普通烟吧,我喜欢用我那只火机,老大,给我火机。”
    张大年想了想,皱起眉头:“我没带在身上,可能在办公室,回头给你找找,走,咱们剪头去!”拉儿子起身。
    “你千万别搞丢喔,我用一年多了!”张子昂边走边交代。
    出了别墅,来到车边,张子昂突然想起什么,伤心得要哭:“天啊,花花被压死了!”
    “花花没死,伤了一点点。”张大年把儿子挽进车里,“我叫人带去看兽医了,放心,明天你就能看到。”关上车门,向别墅招招手,走到车尾的一颗大盆栽后,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小声说:“把狗埋了,马上去买条一模一样的。”说完快步上车。
    这一天,张大年给儿子当吃喝玩乐的入门老师,父子俩玩到夜里十二点。看到儿子在回家路上满意地睡着了。张大年心里大骂高僧和心理医生是骗子。去你妈的!我儿子还是我儿子,只有老子能把他的魂找回来。
    “糟了!今天星期六?”
    送儿子上床,张大年查看停了一天的手机。公司的事也就罢了,有一个人,再晚也得去见。不过,马家慧不在家,又有点不放心。马家慧赶走僧人后,又到全国各地寻访能人异士,试图找到一个既能够帮助儿子除魔祛邪,又不至于误导儿子出家的世外高人。他和别的已婚男人不同,老婆在不在家,他无所谓,都可以自由自在。他担心儿子醒来后找他不着,犹豫再三,叫来张福和几个佣人,足足交代了十分钟,这才放心地自己驾车离开郊外别墅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1
    李海山冷笑:“哈,连撒谎都不会,火机是我同学的,你也见过他,就是跳楼女生的男朋友,一定是那天晚上他跟你扭打搞掉了,让你捡到,对不对?”
    老谢还是摇头:“不对,不对,不是他的,他跟我扭打,手机掉了,我是捡到了,叫保卫处还给他了,他没掉火机。”
    “我告诉你,老谢,看在熟人份上,我才拿烟跟你换。”李海山恼火了,“这个火机肯定是我同学的,上面有识别的标记,人家也有发票,而且,可以证明的人,不止我一个,你如果再想抵赖,我们只好去找保卫处评评理了!”他是出了名的事儿妈,不怕把事搞大。但他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学生,嘴巴又能说会道,他惹的事,一般都有班主任苏放的默许或支持,事情闹大了,外语学院、学生处非但拿他没办法,还常常被迫站在他一边。
    老谢早有耳闻,这个“女人相”挑起事端来,可没他的长相那么秀气,跟他过不去的校工,没一个有好下场。本来,在学校捡到值钱的东西不上缴,老谢已经心虚,只是财迷心窍,想趁机捞一把,给他这么威胁,人也软了:“喂、喂!就算是他的,我、我也不是跟他扭打的时候捡到的。”
    “你在哪儿捡到的?”李海山见他软了,不逼那么紧,给他递了一支烟。
    老谢抽烟想了想,叹息道:“你、你到里面来。”
    李海山奇怪地跟着他进里屋:“喂,你不是偷的吧?”
    “哎呀!我怎么会偷东西呢?”老谢一脸冤屈,“我告诉你,你、你不许到处乱讲?”
    李海山不耐烦地点头:“好了,好了!快说吧,我会保守秘密的,要不要拉钩上吊?”
    老谢说得很小声:“我、我在女生宿舍的配电房附近捡到的。”
    “我靠,以为有什么秘密呢?”李海山失望地拍腿,突然想到什么,又笑着手指老谢,“哈哈,你到那鬼地方干什么坏事去了?”学校里有一些被称为“变态佬”的人,经常跑到女生宿舍附近小便或自渎,老谢这副尊容跟“变态佬”十分吻合。
    老谢抓到过“变态佬”,知道他话中所指,急得跳脚:“你、你别胡说,我不是……”正因为长相困难,他到学校工作后,最怕别人怀疑他是“变态佬”,“ 变态佬”比掉进粪池丢人多了。他不再隐瞒,一五一十,从林丹丹跳楼那晚上停电开始,讲到第二天早上盖粪池捡到火机,虽然常常前言不达后语,但讲得非常详细。
    “你是说,这只火机是变态佬掉的?”李海山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。
    “肯定是,你同学是个变态佬!”老谢看来,他去查电,正好有变态佬在那地方变态,趁他不备,把他拉入粪池,不小心火机掉了。
    李海山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,女生宿舍停电、配电房附近有人变态、查电的宿舍保安被推下粪池、“南六”林丹丹跳楼、张子昂的火机第二天出现在配电房附近,这些事和人都是有关联的,怎么这么巧?
    “我同学不会是变态佬,可能第二天他糊里糊涂去过那里?”李海山想出了张子昂掉火机在配电房附近的可能。
    “不是的!”老谢是第二天发现张子昂行踪的人,“我第二天一早就捡到了,他后面才乱走的。”
    李海山也推翻了这种可能,因为头晚提防变傻的张子昂自杀,他搜过张子昂的身,身上只有钱包和钥匙,没有别的东西。想来想去,张子昂头晚也有可能去配电房,虽然那时间在他的生日宴会上,但他几个包厢应酬,走开别人也不知道。问题是,他到配电房附近干什么了,真的去变态?林丹丹正在“南六”独守空房,当时下着大雨,他却冒雨去了配电房变态,把老谢推下粪池,没多久林丹丹跳楼了,难道这些事……
    想到这儿,李海山不寒而栗,害怕地望老谢:“你、你先不要把这事跟别人讲。”说完心事重重走了。
    “我才怕你乱讲呢!”老谢很奇怪这“女人相”突然害怕得像个女人了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1
    d
    女生宿舍城堡,禁止男人进入,班主任也不例外。林丹丹事件过后,宿舍大门安装了摄像头。苏放在值班室坐了一会,无聊地从监控显示器打量进出的女生,无意间,看见宋妮娜从城堡里走进门洞。主要是宋妮娜的打扮,在女生中太出位了,像一个时尚、精致的芭比娃娃,跃然于显示屏上。
    “小洁呀,帮我叫秦湘接电话!”宋妮娜边通手机边走,“秦湘吗,刚才人多不好说,嘻嘻,今晚、明晚我不回来了,你帮对付一下苏老师,好不好嘛,他要是问起,说我回家了,不怕,我妈听我的,嘻嘻……”嗲声嗲气的声音在门洞里回响。
    苏放不想让她见到,避免双方难堪,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像正在浏览一样挡住脸。
    宋妮娜经过值班室窗前停住脚:“哦,对了,你要的钱,放你抽屉里面了,客气什么呀?嘻嘻,拜拜!”收起手机才走开。
    苏放从报纸后露出一边眼睛望去,只见宋妮娜走向一辆宝蓝色的进口轿车。心想,男朋友看来不是个高级白领,就是个年轻企业家。进入大三了,班里这些女孩子有男朋友的不少,宋妮娜是容貌身材最出众的一个,追求者趋之若鹜。用李海山的话说,校内、校外她的追求者排起队来,长城也变小弟。然而,宋妮娜走到距离轿车几米处,自然地按响遥控钥匙,惊得他目瞪口呆。
    女生有轿车接送,在大学里算不上新闻,开一辆价值几十万的轿车出入,不知道算不算得上?至少,对苏放来讲肯定是新闻。而且,他了解宋妮娜的家境,顶多算个小康,跟张子昂比,那是天差地远。她哪来的车?除了“傍大款”“被包养”“做二奶” 这些下流的解释,他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理由。
    “苏老师,你怎么来了?”秦湘经过值班室发现了他。
    目送宋妮娜驾车消失,苏放有点神情恍惚,迟钝地站起:“啊,我怕你父亲等久了,特意来接你。”出了值班室,把靠墙边的自行车推给她,“听说你自行车坏了,怕你借不到,你父亲在院办会议室,等你好一会儿了。”
    秦湘推车走了几步,回头看了一眼心细如发的班主任,眼睛突然红了,站住不动。
    “怎么啦?”苏放很奇怪。印象中,这个好强的女孩子只哭过一次,那还是因为看见他救张子昂悬在半空时着急所致。
    “我、我爸是来找我要钱的,他、他刚出狱,没工作,我妈跟他离婚了,他老是问我要钱,我、我实在没有了,现在,他、他找到学校……”秦湘伤心地哭诉起来。
    苏放异常惊讶,有点难以置信。他不喜欢打听学生的隐私,所以不了解情况。再说,秦湘父亲相貌堂堂、风度翩翩,而且,声称是给女儿送生活费来了,顺便探望女儿。几分钟接触,在他看来,此人除了衣着档次低些,简直是又一个张大年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2
    “他、他以前诈骗,能说会道,谁也看不出……”秦湘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注意到他的反应了。
    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苏放想起宋妮娜说过在她抽屉放钱,知道她借钱给父亲。
    秦湘又小声抽泣:“我、我没办法,借了一点钱,否则,他在学校闹起来……”
    “唉!”苏放叹息不语。这个女孩品学兼优,是外语学院里乃至整个大学的红人,几乎肯定会被推荐直接升读研究生,如果给她父亲一闹,不单单破坏她的形象,甚至影响到她的前程。
    “苏老师,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工作?”秦湘扭脸擦泪。
    苏放考虑了一会,摇头说:“不行,你已经在校外做两个家教了,一来会影响你的学业,二来老是在校外跑来跑去不安全,如果你同意,我跟你父亲谈谈,他要是愿意工作,我在你们县里有熟人,可以帮忙,如果他不愿意工作,只好请他不要干扰你学习,你是学生,对他还没有赡养的义务。你看怎么样?”
    “好吧,只能这样了。”秦湘点点头,不过,那表情似乎不大相信他能说服父亲。
    苏放原先想安排秦湘父女见面,马上去找刘晓岚。那天晚上留宿刘晓岚的新房,他一夜未眠,不停回忆林丹丹自杀视频的每一个细节,天亮后,刘晓岚没醒,他悄悄离开。回到家又反复观看那个视频。随后几天,他有空必看,连那个死亡倒计时也不放过。只是,他对电脑实在外行,脑子里想做什么也做不来。只好去找刘晓岚帮助,谁知刘晓岚经过那一晚,彻底吓坏了,听到要帮忙研究视频和倒计时,断然拒绝,还躲着他的电话不接。今早,他找到刘晓岚办公室去,扑了个空,他没有气馁,打算下午直接上刘晓岚家。秦湘出了这种事,他只好改变计划。
    跟秦湘推车经过男生宿舍路口,李海山抽着烟,路也不看,埋头埋脑冲过来。
    “李海山,又想撞我呀?”秦湘大叫远远避开他。
    李海山吃了一惊,烟也掉了:“啊,秦湘……苏老师。”
    苏放问:“这么着急上哪去?”
    “不知道!”李海山一愣神,摸摸脑袋,“啊,我、我去图书馆。”
    苏放又问:“听说你去看张子昂了,他好点了吗?”
    李海山迟钝地想了想:“啊,我、我差点忘记,啊,他、他呀,好点了,蛮好的。哦,苏老师,我、我走了!”说完又埋头埋脑走了。
    “这家伙怎么变得怪模怪样的?”秦湘奇怪地打量远去的李海山。
    苏放边走边叹息:“他说张子昂好点了,我估计不是那么回事?他们俩玩在一起有几年了,少了一个,难免不开心。”
    秦湘钦佩地望着他,跟了上去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2
    e
    清澈洁净的水,宛如天上掉下的一片蔚蓝,散发出迷人的诱惑。投入到水中,仿佛拥有了一片天空,能够触摸你希望得到的自由。
    张子昂一口气在游泳池里往返了五六趟,感到呼吸有些紧,才恋恋不舍爬到岸上。拿起泳巾,慢慢揩干身上的水珠。恢复得不错,他对自己身上的肌肉相当满意。开荤仅半个月,二头肌已像个铁球硬邦邦鼓露出来。对于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来讲,这付身材绝对令男人羡慕、女人倾倒。
    这是苏老师的功劳。张子昂十八岁时,和李海山一样精瘦,两人是出名的“吃了不认账”。他一直希望自己变得强壮,又没有耐心泡在枯燥无味的健身房里,直到上了大学,遇见苏放。这个后来被李海山称为运动狂的班主任,在讲台上出现,给人第一印象却是文质彬彬、弱不禁风,典型的书生一个。但是,当他处于运动中,你会发现他好像有使不尽的力量,身上健美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。张子昂找到了榜样,或者说是偶像,他想要的就是这样,既有运动员强壮的体魄,又不要有运动员剽悍的外表。于是,他成了苏放最忠实的弟子,属于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那种,这是苏放两年后,给他的评定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2
    歇了一刻钟,游泳池对面来了一位妙龄女郎,穿着鲜艳的三点式泳装,戴着墨镜,坐到阳伞下的躺椅上看杂志。有了观众,张子昂再次投入水中。游泳帮助协调四肢,增加肺活量,还能体会身处高空的感觉。苏放的训练项目有三种,攀岩、游泳、自行车,攀岩锻炼上肢和腰腹力量,自行车既增强下肢力量又可以提高身体平衡能力,再加上游泳综合,这三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运动,其实在最大限度挖掘你本身的潜力。如果现在面对那个一米九十多的黑人,绝不会让他再打断肋骨。想起黑人,自不然想起林丹丹,那是他们的开始。当然,之前,他已暗恋多时。伤好后,林丹丹主动找他,他以为感谢来了,谁知林丹丹说:“想不到你是个野蛮人,如果你想帮我,任何一种方式都强过你所选择的方式,我遇上一个野蛮人已经够倒霉了,谁知又来了第二个、第三个。”几句话,说得他无地自容,同时,更加对林丹丹神魂颠倒。冷静一想,她为什么单单对我说这些话,没有给另外一个“野蛮人”李海山只言片语?这个判断是正确的,早上发出短信,晚上有了回音,然后,第一次约会……
    “喂,洗泳池的,别游了,没见我在看书吗?吵死人了!”
    三点式妙龄女郎娇声呵斥,惊醒了美妙回忆中的张子昂。弄清话中所指,他差点大笑起来。这个地方这个时间,一般没人,大概是我这付身材引她误会吧?张子昂感到悲哀。出入此地的黄皮肤男人,几乎个个都是传统意义上的“富态”“福态”“官态”,啤酒肚、将军肚,肥头大耳或膘肥体胖,自己的健美身材,只能属于洗泳池的劳动人民。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,如果想找插在牛粪上的鲜花,来这里就对了,眼前就有一朵,只不过还没有看到牛粪。
    “你喜欢插在牛粪上,是吗?”张子昂上了岸,用英语问女郎这个问题。
    女郎莫名其妙:“你说什么?不会讲中国话呀?”
    “我说,你喜欢看书是吗?”张子昂走近她。在女人面前,一定要脸皮厚、嘴巴甜,这是他和李海山总结出来的,跟他父亲传授的经验大同小异。
    “是呀!”女郎像看美味一样看他的身体,“你说英语,不是中国人?泰国的、新加坡的、还是马来亚的?”
    至少知道是英语,张子昂笑着点头:“你地理知识不错,我从新加坡来。”
    “哇,我喜欢新加坡!”女郎向他做出挑逗动作,“你一定是来这里打工的留学生,我猜对了吧?”
    这个身份我都想不出。张子昂又是微笑点头:“猜对了,你真聪明耶,给小费的时候,不要忘记大方一点喔?”他尽量将普通话讲得怪腔怪调。
    女郎笑得很暧昧:“可惜我没带包,要不,跟我到房间去拿,你会不会按摩?”
    张子昂又想大笑,看样子,这里不单单是花钱的地方,想挣钱也不难,甚至能财色双收。他刚想开口回答,突然看见远处铁栅栏外的大门口,一辆宝蓝色轿车下来一个面熟的美女,心里十分诧异,给女郎扔下一句:“我做工去了!”匆匆跑开。
    这朵鲜花,不应该出现在这里?她不是一般的鲜花,她是名副其实的校花呀?曾几何时,也是自己的梦中情人、追求对象,是除了林丹丹之外的最佳选择。然而,看她开车来的架势,像个常客,她怎么可能是常客?这个叫“君卫”的会所,一般的白领或富人也望而却步,媒体说是“千万富翁俱乐部”,已经够谦虚的了,比较接近的说法是,这里会员的身价总和,能买下半个城市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4
    b
    李海山去到操场,早操已经结束。班里来做早操的人不多,苏放不当保姆后,只有遇上学校或系里检查,才到场点名。做早操又回到从前,男女一样,每个宿舍派代表参加,一般是一半的人数,宿舍里自行轮流。这样,不至于让班里的早操位置空无一人,苏放面子上过得去,对系里也好交差。
         其实,几乎每个班都是如此,特别是对上了三年级的老生来讲,轮换做早操,是整个学校不成文的规矩。
    班里做早操的人散得差不多了,只剩下秦湘、宋妮娜和潘雄围在一块说话。李海山见来晚了,打个哈欠,准备回宿舍睡个回笼觉。
    “李海山,你跑哪去了,你们宿舍只来一个人!”秦湘眼睛尖,一眼就看见钻进人群的李海山。
    李海山只好走过去:“老潘是班长,他都叫不动,我有什么办法?”张子昂休学后,潘雄当上了男班长。
    “我走的早,以为你叫人?”潘雄早操每天必到,秦湘也是,以前还有个张子昂。
    宋妮娜咯咯笑:“连他自己都这时候才来呢!喂,李海山,早知道让你当班长,那样我们都不用做早操了,嘻嘻……”
    三个人跟自己过不去,李海山无辜地摊手:“喂,打落水狗呀你们,一下子扑上来三个?我去苏老师家有事,来晚了而已。”
    “我们正想去找苏老师,他起床了?”宋妮娜问。
    李海山暧昧地笑说:“看样子,你跟苏老师是清白的,连他早起当运动狂都不知道?”
    宋妮娜嗔怒轻踢他一脚,又举起粉拳:“找打呀你?”
    “不敢、不敢!”李海山大笑后退,“喂喂,你们想不想知道苏老师的秘密?”做出神秘状看三人。
    秦湘好奇地问:“苏老师有什么秘密?”
    宋妮娜打量李海山,媚眼一笑:“我知道了,这家伙,一定是在苏老师家偷看到现在,对不对?哼,你真恶心,居然做这种事情?”立刻横眉冷对。
    李海山本想卖个官子,给她这么一说,反而着急了:“喂、喂、喂,美女,看不上我,也用不着往我脸上抹黑呀?我先到,她后到,碰巧遇上而已,什么叫偷看?”
    “你说遇上谁了?”秦湘似乎很紧张。
    宋妮娜却像明白了:“还能遇上谁?苏老师一个单身男人,最大的秘密,莫过是家里一大早有美女现身,对不对?”
    李海山叹息:“唉,都说十个美女九个白痴,你是第十个。”宋妮娜又擂了他一拳,他也不闪。
    “这样的话,我们现在还去不去找苏老师呀?”秦湘问潘雄。
    潘雄一脸茫然,这个问题对他好像太难了,支吾道:“我、我……你说吧?”。
    宋妮娜咯咯笑:“怎么不去?我们又不知道他女朋友来了,李海山,刚才你说过苏老师女朋友来了吗?”脸上露出顽皮的神色。
    “没说过,今早上我根本没见过你们!”李海山配合地回话。脑子里想起苏放说过,大家只看到宋妮娜是校花,从没人留意当上校花的那些问答题,能答上的有几个?
    “走呀,问题解决了!”宋妮娜挽秦湘走,又叫潘雄。
    潘雄走了几步看李海山:“你不去呀,你也是班干?”
    李海山推他走开:“我去干吗,我又不知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,再说,我去了,大家成了故意影响苏老师恋爱,走吧、走吧!快去看你未来的师母吧!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5
    c
    都怪那个鬼视频!刘晓岚又在给自己找台阶下。
    和苏放度过惊心动魄的一晚后,第二天,她拿了鬼视频给高队长看,高队长一伙人也看得心惊肉跳、冷汗淋漓。不过,得到的答复却是,视频虽有无法解释的现象,但不能改变林丹丹自杀的事实。用高队长的话讲:“警察只会抓坏蛋,不会抓恶鬼。”她是接受这个结果的,看过那段视频后,不敢再一个人住新房,又灰溜溜搬回家。然而,苏放不肯罢手,认定“鬼”出在电脑里,这个电脑菜鸟整天缠着她咨询一些白痴问题,不惜跑到她办公室,甚至有一天敲响了她家的大门。以至于,她认为苏放借题发挥、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从此,两人以研究林丹丹电脑为名,交往密切起来。如今,父母和同事都认定苏放是她男朋友了,而这个人,连女朋友的定义都没搞清楚?
    “哟,你不用洗的,留我自己来!”
    苏放进厨房的时候,刘晓岚已经把盘子洗了五六遍了。
    “嘿嘿,我说让你随便点,不是想骗你帮我做家务,我有的是时间,你等会儿还要上班呢?”苏放越客套刘晓岚越是难受,站在洗碗池旁不转身也不言语,第一滴泪水落下,跟着再也止不住,
    苏放见她反反复复清洗两个盘子,又笑道:“不用洗那么多次,我没有洁癖。”
    “你没有我有!”刘晓岚气恼地大吼。
    苏放吓了一跳,人向后退:“好的、好的,你、你、你随意,我、我等你,我在外面。”心里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火。
    刘晓岚哭笑不得,用水洗了一把脸,又慢慢拿纸巾揩干,正想走出厨房,门铃响了,她又退了回来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5
    “苏老师早”“苏老师早”“苏老师早”
    外面三声“苏老师早”来了两女一男,刘晓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,在厨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。
    “坐、坐,没吃早餐吧,我去给你们做?”门外苏放这么一说,刘晓岚紧张得不行。
    “不用,苏老师,我们有急事找你,说完马上走。”说话的女孩是个好人,刘晓岚心里感激。
    “苏老师,听说你是美食家,真想尝尝你做的美食。”另一个女孩就不那么好了。
    “好啊,宋妮娜,你坐等一会,我马上去做,是不是美食不敢说,我这个美食家,属于那种吃会吃不会做的。”
    “既然你不会做,我来做好了!”
    叫宋妮娜的坏女孩就站在门外,刘晓岚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,大气不敢出,这里是四楼,总不能跳楼吧?最后,缩到门后面去。
    “妮娜,别闹了,快坐下,我们有事要说呢!”好女孩开口了。听声音有点耳熟,没错,是她,张子昂跳楼那天见过。刘晓岚认出了好女孩是秦湘。
    门没有开,传来一阵娇笑声,跟着又一阵远去的高跟鞋声。刘晓岚长吁一口气,坐到厨柜前的转椅上,用手拍胸口。
    “二百多万!”门外苏放一声大叫,刘晓岚又差点掉下椅子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5
    d
    客厅里,秦湘坐在一张短沙发上汇报:“丹丹、丹丹不在的一星期后,我们在学校网上公布了捐款帐号,到昨天早上为止,一共有捐款一万四千一百一十五元,但是,到了下午,突然有人捐入了二百万,我以为银行搞错了,特意去查,才知道是真的。苏老师,这件事一下子变成大事了,我们恐怕做不了主,所以来找你。”
    苏放静静地站在长沙发后,脸上带着迷惘的神色。
    “是啊,苏老师。”宋妮娜也站起身,像模特一样摆了个姿势,双手插进牛仔裤兜,“今天是捐款截止日,我和秦湘还有潘雄,打算星期六送去丹丹家的,现在成了巨款,恐怕她家人会有其他想法。”一米七的她,加上高跟鞋,和苏放几乎一般高。
    三人之中只有潘雄不表态,他是陪来了,避免男班主任有单独跟女生呆在家的嫌疑,他不是来看准师母的,这是他对此行的理解。
    “潘雄怎么不说话?”苏放惊叫一声后,变得沉默寡言了。
    潘雄挪挪身子:“啊,该说的秦湘和宋妮娜都说了,这件事的确变得棘手了,苏老师,最好由你来处理!”
    苏放心里很清楚,这三个学生故意把该说的话留下不说,想由他捅破这一层纸。几次话到嘴边了,硬生生咽下去,考虑了好一会,说道:“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,我会向系里和校办反映,你们回去,尽量不要向外透露,以免引起各种各样的议论,甚至会招来媒体关注,那样的话,好事很容易演变成了坏事,你们说呢?”
    三人早操后商量过,不去猜测谁捐的巨款,由苏放去分析猜测,那样就可以顺水推舟,让他出面做主,保证巨款能够稳妥送到林丹丹家人手里。没料到苏放非但不去猜测,还要上报,等于撒手不管,三个人都非常失望,像静坐一样,半天没人说话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5
    “好吧,苏老师,那我们走了!”秦湘是头儿,大概想过再争取也没用,起身要走。
    苏放也不留:“快到上课时间了,你们去吧!”
    “苏老师,给你提个意见。”宋妮娜走到门边回头笑,“你赶快找个师母吧,要不然,我们女生想到你家蹭吃蹭喝不方便!嘻嘻……再见!”娇笑离去。
    苏放最看不懂这个表面像花瓶的女孩,自从见了她那辆宝蓝色轿车后,他还是不能相信那些下流的解释。想想也正常,班上的学生,真正能看懂的有几个?包括表面朴实憨厚的潘雄,叫他不去安装空调,他答应了,但过后发现,这位老兄的确信守承诺,自己不安装了,却当起安装贩子,他接活,让别人去安装,从中抽取好处。苏放听朋友说,有十几个人死心塌地为他干活,这人简直是天生的民工头。
    个个都能轻意看懂了,这些学生岂不成了泛泛之辈?苏放这么一想,反而为看不懂自己的学生高兴起来。
    “发倒计时的邮件地址查到了!”
    刘晓岚从厨房走出,将一张打印纸扔到茶几上,顺手抓起那包七星烟,是她上次留下的。
    苏放差点把她忘记在厨房里,抓起火机笨拙地为她点火:“呵呵,实在对不住,学生来说点事,让你委屈了,其实,你可以出来跟他们见面的?”
    “我、我是你什么人呀?”刘晓岚满腔委屈,说完眼睛又红了,脸扭往一边抽烟。
    “你是我朋友啊!”苏放没察觉她的变化,拿起打印纸看,“而且你也算是他们的师姐呢,肯定谈得来,我们……”突然脸色大变,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,飞快跑进书房。
    刘晓岚莫名其妙,也跟他后面进去。
    “我、我见过这个电邮,肯定见过,很熟悉的。”苏放紧张地在书房电脑上查找。
    刘晓岚一把将他推开:“一边去,自己的电脑也没搞明白,什么人啊,还大学老师呢,小学老师都比你强!”
    苏放对刘晓岚的数落似乎无动于衷,他的心思沉浸于一种强烈的畏怖之中。这个电邮地址太熟悉了,不是一般的熟悉,极可能属于班里的某一个学生。最可怕的事,莫过于危险隐藏在身边,你却毫无察觉?从刚离开的三个班干开始,他脑海里闪过三十二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。突然间,他产生不想知道搜索结果的念头。刘晓岚敲击键盘的声音,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他的心、他的肉。
    刘晓岚见他一付心猿意马的样子,还想再刺激他几句解气,搜索结果跳出来了,看得自己先张口结舌。
    输入的邮件地址,对照电脑内的信息,显示出几十个张子昂的名字,说明张子昂经常用这个电邮地址往这台电脑发邮件。
    “不可能、不可能、不可能!”苏放看过结果哀声嘶叫,转眼之间,变成一个受伤的野兽,在书房里张牙舞爪、蹦来跳去。他预感到这个电邮属于班里一个耀眼的学生,并且是跟林丹丹来往密切的人,否则,林丹丹不会轻率打开那个死亡倒计时。比如秦湘、比如宋妮娜,极可能是喜欢恶作剧的李海山,谁知,结果比他的预感更糟糕、更不能接受,他感觉自己又被捅了一刀,正中要害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6
    刘晓岚不知给结果吓着,还是被他的反常行为吓着了,手脚迅速缩到电脑椅子上。
    “不可能!”苏放像刚刚高速骑完一百公里的自行车,大声喘息,“你一定搞错了……搞错了!不可能……不可能是张子昂发的,绝对不可能!”最后一句像要恫吓谁一样大喊,脖子上鼓起的青筋,又像正在力拔千均。
    刘晓岚感受到恫吓了:“我、我不会搞错,我们这方面的技术是过得硬的,再说,这种隐藏邮件地址的手段不难破解,我们追踪出来的结果,往往都是百分百准确。”
    苏放的脸由紫色变红色了,一屁股坐地毯上:“照这个结果,即使不是他亲手害死林丹丹,他也罪责难逃。可是,他那天跳楼,你也在场亲眼看到了,我如果晚到一秒钟,他必死无疑,我自己当时就差点放弃了,他不可能装假的呀?”短短几分钟之内,他似乎又成了一个在法庭上蒙受不白之冤的人。
    总算没有疯掉,还知道动脑子!刘晓岚心里安定下来,打量这个一会儿像老师、一会儿像书呆子、一会儿像学生、一会儿又变成丢失玩具的小孩的大男人,难道自己爱上他了?想到这儿,突然想笑。随手拿起电脑旁的一本集邮册翻看,挡住笑脸。
    “你是警察,你应该看出来的,你怎么不说话呢?”苏放一个人诉说半天,无人搭理,主动找对手了。
    刘晓岚还是不理他,放下手脚,拎起集邮册走出书房,坐上客厅沙发又拿一支烟点燃。
    “总之,这个结果一点道理都没有,冤枉好人!”苏放追了出来,还是气鼓鼓的。
    “你知道Agnosticism吗?”刘晓岚跷起二郎腿,优哉游哉翻弄集邮册,斜眼顽皮地笑看他,“我看过一点英国人休谟和德国人康德的书,他们主张,除感觉或现象以外,什么也不能认识。反过来讲,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,甚至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,比如刚才我们看到的东西,如果是真的,我接受,没必要去害怕。”
    苏放听出是自己给她讲过的话,忍不住哑然失笑:“你、你跟我的学生一样,也给我来个以彼之言还彼身。唉,你想想看,有没有可能,别人用张子昂的邮箱发的?”
    “当然有这种可能了?”刘晓岚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,“否则,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抓张子昂来问话,而不是呆在这里看你发疯、看你撒娇。”
    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常行为,苏放有点手脚无措:“啊,对不起,我、我刚才失态了。”
    “你失态的时候比较可爱,嘻嘻!”刘晓岚说的是真话。
    苏放感到浑身发热,喃喃道:“奇怪,我怎么突然像个小孩一样?”和这个女警察相处一段时间了,他虽然虚心学习电脑,但心里一直把刘晓岚当成自己的学生看待。
    刘晓岚嘤咛一声:“哼,你呀,只有那天晚上像个男人……”这句话说到半,发现很暧昧,赶紧停口。
    苏放见她羞色满容,眼睛望向他处:“啊,你、你还要去找张子昂吗?”
    “你说呢?”刘晓岚也不望他。
    “他离开学校后,我一直没去看他。”
    “哇,有你这样的老师?学生最需要时候,你居然不去看一眼?”
    苏放摇头:“不是的,我了解张子昂,他不想见到我,恐怕也不想见到其他同学,他想忘记林丹丹,我们只能勾起他对林丹丹的回忆,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时间,不是任何人。”
    “那么,你不打算去了解邮件地址的事了?”刘晓岚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很善解人意。
    苏放叹息:“唉,不去的话,你们也要去,还是让我先去吧!”
    “走吧!”刘晓岚跳下电脑椅,“我给你当司机,别误会,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,再说,你能从他电脑里查出什么?”
    苏放苦笑跟着她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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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这一夜真够刺激的!
    李海山没料到苏放办事效率这么高,早上提的事,中午便落实。更没料到,那位叫凯尔的外国朋友如此拜师心切,只通了五分钟电话,到了晚上,居然亲自找到宿舍来,让他有点措手不及。好在他李海山是见过世面的人,跟凯尔到酒吧喝了一瓶啤酒,马上知道这位哥们想找的不是什么汉语老师,而是一个地头熟的玩伴或朋友或同伙,横直就这意思,跟老师没多大关系。他真想在酒吧里大叫一声:“哥们,你找对人了,这样的角色舍我其谁?”苏老师真是慧眼识英才啊!哈哈,英才个屁,以后成了洋奴才,以前还被人叫成张子昂的狗腿子呢,无所谓啦!革命工作,不,苦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嘛!总之,洋奴也好,狗腿也罢,老子自食其力,换别人做不来呢!
    “三八、三八……三八二十四……三八、三八、三八二十四……”李海山在出租车上一直念叨这条数学题。每月三百美元,乘以八,等于二千四人民币。老爸老妈起早贪黑,给资本家打工,每月加起来也就这个数。而且,今晚他拿到手一千元人民币,算一百美元定金。要不然,坐出租的钱也不够。今晚还有更刺激的,凯尔邀请他陪同泡妞,金钱交易的那种,尽管他的手已伸进一个“小姐”的胸衣里,但只停留了半分钟,马上觉悟,拒绝邀请。这条界线以后也不能逾越,跟凯尔分手后,他一直提醒自己。
    酒吧很远,到学校少说得半小时。这是李海山第一次坐出租,以前跟张子昂一起,不是自己埋单不算。一个人坐车无聊,他从挎包取出手提电脑,放到膝盖上。
    “咦!电脑怎么变样了?”电脑启动完,李海山看桌面就知道不是张子昂送的那部。想了想,自个发笑,肯定是早上在苏老师家拿错了林丹丹那部一模一样的。瞧瞧林黛玉的电脑里有什么东西,看样子苏老师也在研究。他可不是电脑菜鸟,先查看苏放早前看过的文件目录列表,打开一个视频。画面里,那张暗恋多时的脸一出现,心口“咯噔”一跳,像折断了一根筷子。
    “她自杀前有录像,苏老师居然瞒着我们?”李海山已从时间发现,这是林丹丹最后的时刻,他第一反应是给张子昂打电话,摸出手机却越看越心惊,害怕错过什么细节,最后关了手机扔到座位上。
    “看来,她自杀前已经疯了,难怪苏老师只字不提?”
    车子颠簸,李海山看得不是十分清楚,看完心里十分沉重。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女人,突然变疯了?沉重过后又失落,看来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存在。怎么跟张子说呢?实在难以解释,不如发给他自己看吧?看过这段视频,也许会帮助他解脱。
    发完电子邮件,李海山又打开第二个视频。
    “这是什么?”
    是个慢动作视频,李海山想起刚才那段视频的最后几十秒。这是经过刘晓岚剪裁处理出来的视频。为了这段视频,苏放不惜跑到刘晓岚办公室,又登门请求,才拿到的。
    “喂,小伙子,到了!”出租司机停下车,半天没听见回应。转头看,只见李海山眼睛睁得差不多跟嘴巴一样大,缩在后座一角,像在躲着另一角的电脑,一付给吓傻的样子。
    “醒醒!小伙子!”司机猛拍防护网,响声大作。
    “啊!”李海山被响声惊得大叫。
    “晚上不要看鬼片,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?”司机嘲笑。
    李海山像才回过魂来,给了钱,害怕地把没关机的电脑合上,下车脑袋结结实实撞上了车门楣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6
    f
    墙上挂钟已过了十二点,老谢晚上喝了一点酒,有点瞌睡,准备抽完一支烟上床躺一会。轮到夜班最舒服,白天可以给老婆打下手。老婆是殡仪馆的化妆师,今天碰上个车祸死的,鼻子、嘴巴、眼睛一塌糊涂,分不出哪是哪?没一个化妆师愿意接,他夫妻俩接了,做的活让家属很满意,多给了他们几百块,所以,老谢晚上喝了两盅才来上班。
    “这个火机早该出手了!”老谢点燃烟,把玩那个捡到的火机。已经有人开出三百,他对这个价格动心了,不过,他想卖给那个“女人相”,拿烟换也可以,便宜点也没关系,可这个子突然不感兴趣了,搞得他不敢出手,担心这小子把事闹到保卫处。
    “谢师傅,五楼的李海山回宿舍没有?”
    刚想到这小子,怎么就有人问?老谢抬头看出铁栅门,是经常来查房的黑脸班主任,站了起来,笑脸相迎:“啊,是苏老师,李海山没回来呢,我、我也在等他。哦,你要进来吗?”宿舍大门已锁上,他走出值班室。
    “不用、不用!”苏放站在铁栅门外摇头,担忧地自言自语:“这么晚了,手机又不接……”
    “对了,苏老师,听下班同事讲,晚上有个外国人找他出去了。”老谢很敬重这个负责任的班主任,在他眼里,老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。
    苏放点头:“我也听说了,好,谢谢你,谢师傅,我到大门去看看。”说完上了自行车。
    老谢回到值班室,酒意上头了,躺上床头靠被子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,被冷醒,想盖上被子,又怕睡熟了有人回来叫门,尤其是李海山。
    这小子有麻烦了,晚归要扣分的!想起李海山,先在心里幸灾乐祸,跟后又想:对了,我帮他混过这一次,叫他也别管我卖火机。哈哈,好办法!想出了好办法,心里兴奋,睡意也没了,又点燃一支烟,眼望窗外,等待晚归的李海山出现。
    “铃铃铃……”
    老谢以为是李海山,高兴地抓起话筒。
    “是谢大哥吗?”电话那头是个女声,口音怪里怪气的。
    “我是老谢,你找我?”老谢很奇怪,除了老婆,上班时间从没有女人给他打电话。
    “谢大哥,我错了……呜……”女人哭起来,哭声很尖。
    老谢莫明其妙:“喂、喂,不要哭,你错了,你错了关我什么事?”
    “那天晚上,是我、是我……拉你下粪池的……我错了……呜……”女人越哭越伤心。
    “你说什么?”老谢大吃一惊,“你、你拉我下粪池?你、你是谁?”
    “我是研究生院的,那天晚上,我、我方便,以为你偷看,所以拉你。”女人不哭了。
    老谢听明白了:“唉,你怎么现在才说呀?害得我以为……”以为是“变态佬”没说出口。
    “听说你捡到了我的火机,不是我的,是我男朋友的宝贝,明天早上他拿不到,会打我的,你还给我好吗?我、我给你两百块,求求你了……”女人又哭。
    “好了,好了,你不要哭了!”老谢铁石心肠也给她哭得心软,“我还给你,钱就算了,唉!你方便的话,现在来拿吧!”心想,如果她给钱,要还是不要呢?
    “我不敢去你那里,太晚了,又远,你能不能到研究生女宿舍来,要不,我在那天的配电房等你?”
    从研究生女宿舍来这里挺远,离那个配电房的确很近,要人家姑娘这么晚过来,是不大好。老谢想了一下说:“好吧,那个配电房前面有条路,你在路灯下等我可以了。”说完挂电话。
    离开男生宿舍,老谢对李海山恼火起来,他妈的,这个女人相居然敢骗老子?口口声声他同学的火机?谎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,把老子给蒙了。人家姑娘讲的才合情合理。唉,这姑娘恁小心,那晚上黑灯瞎火的,我偷看你什么呀?犯不着把我拉下粪池?哦,那晚上我带了手电筒,难怪人家拉。对了,手电筒还在粪池里呢,那个手电筒是新的,唉,要不要去捞起来呢?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7
    “是啊!”李海山点点头,打开附件,“你没见过,我开过几次呢,我们班可能也没人知道。”附件里软件生成,骷髅跳出来说话了:“你打开了死亡倒计时,十分钟后,你和死神有个约会。”吓得他将电脑扔掉,苏放早有预判,把电脑接在手中。
    “林、林丹丹给这个东西吓疯了,是、是真的吗?苏老师,不是真的吧?倒计时、倒计时结束,我、我不会死吧?”李海山像个受惊的小孩子,紧紧抱住苏放的手臂。
    苏放向他笑道:“我提醒过你别看的。不过,看了也没关系,我几乎每天看几遍,现在还不是好好的?”
    李海山如获大赦,松开手大骂:“他妈的,哪个王八蛋用这种软件吓女人?不得好死!”
    苏放摇头看他:“哦,这件事先不要跟别人讲,好吗?免得人心惶惶。”
    “啊!”李海山突然想到什么,失声大叫,从苏放手上夺过电脑,惶惑不安地在路灯下蹲下,不再理会那个倒计时,手忙脚乱在电脑上敲击。
    “有什么不对的?”苏放满腹疑团站到他身边。
    李海山停手了,目光痴呆地喃喃:“谁这么快删了,才几分钟呀?到底是谁干的?到底是谁……”一屁股坐到地下。
    “喂,海山,你做了什么?”苏放焦急地蹲下看他。
    李海山摸出一支烟点燃,稍稍放松,拍那张打印纸:“唉,我、我在出租车上,把鬼视频发到这个邮箱了,想让张子看看,让大家都看看,我也有这个邮箱的密码,刚才打开邮箱,我发的视频已经被人删掉了,这、这才几分钟呀,有人不想让张子看见这个视频?不想让别人看,到底是谁……”害怕地望苏放。
    苏放站直身做了一次深呼吸:“这么说,有人在监视这个邮箱了,唉,删掉也好,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,不过,删掉的人肯定跟林丹丹的死有关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”
    李海山收起电脑,点头说:“对,不管是谁,我们班上的人嫌疑最大,尤其几个班干……啊,苏老师,我、我发誓,不是我干的!”想起恶作剧数自己最高明,又是班干,还知道张子昂有一辆宝马X,紧张地站起身,无辜地望苏放。
    苏放心事重重,又攀他的肩走:“我相信你,再说,那时你和子昂在他的生日宴会上,参加生日宴会的人都可以排除。唉,全班三十二个人,到底林丹丹得罪谁了?这个邮件和后面发生的事,有没有关联呢!”后面的话,在自言自语。他心里并不完全相信李海山,或者说他谁也不信,全班学生的面孔再次幻灯片一样闪过他的脑海,每一个都像有嫌疑,每一个又都像是清白的。这个班的团队精神全校出名,同学之间少有矛盾,从未发生过冲突,他为此自豪了两年。然而,眼下他感觉有一把看不见的刀,横在喉咙下,随时都会动手出切割。
    两人各怀心事,默默向前走。
    “喂,苏老师,老谢!”李海山突然小声叫道,手指向路边。
    苏放望去,叫了起来:“喂,谢师傅,你上哪去?”老谢没听见,匆匆忙忙走进一条小路,不是往男生宿舍的方向。
    “今晚男生宿舍他值班,他不在你进不去?”苏放跳上自行车要追。
    李海山拉住他:“苏老师,我想起来了,这条路通往女生宿舍。”
    “唉,大半夜的,他跑去女生宿舍干什么?”苏放又着急又奇怪。
    李海山有了主意,也朝那条小路走去:“苏老师,你跟我来,让你见识一下变态佬。”发现张子昂给林丹丹送电脑,又看过鬼视频,他怀疑老谢的打火机故事是胡编的,再次将老谢和“变态佬”联系在一起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8
    h
    夜里起风了,校园里茂盛的树木不安地摇曳,树叶发出的摩擦声“西西刷刷”,不绝于耳,像是有许多人,同时在小声地拌嘴。
    “没人?”
    女生宿舍东楼后面,老谢在配电房附近的小路上看不到人。想想那姑娘可能没听清,跑到配电房去了,他又走进那片没人清理的建筑工地。
    “咦,谁又把盖子掀了?”
    手电光照去,化粪池居然又给打开了,盖子翻在一边。老谢警惕起来,明明自己早就把盖子盖好的?而且,配电房屋檐本来有盏路灯,怎么也烧了?不对头,难道有人还想再拉老子下去一次?他紧张地打手电,四周几个砖垛前后查看了一遍,没发现有人埋伏,这才安心。其实,想把人推下化粪池并不容易,这个口子只有一米来宽不到两米长,大概做基建时砸坏了水泥盖板,临时用铁皮做了一个盖。老谢那晚上毫无戒备,刚跨过去,冷不丁给人从背面拉了一把,不得不后退,从而失足落下。
    可能那姑娘没到,女人出门磨时间。老谢不再担心有人使坏,看地下的盖子想。肯定是变态佬干的!妈的,掀起盖子变态,变态完了也不盖上?实在可恨,这里黑灯瞎火的,万一有人掉下去那可惨了!
    老谢决定做件好事,把手电放到地下。他盖过粪池,知道盖子很沉,双手憋足劲去抓盖子的一端,想要发力掀过来。突然,一股强烈的热流透过双掌一下蹿到头顶,他下意识想放开手,手却像被粘在上边,反把他的上身也拉得俯到盖子上。霎时间,热流越来越强,他的整个身体像马达一样被带动起来,疯狂抖个不停,前摆后摇,口中也机械地“呀呀”乱叫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8
    i
    “什么声音?”
    苏放推车走在路上,隐约听到一种不像人发出的声音,有点像屠宰场用电击杀猪,猪在临死前发出的那种惨叫。可是,学校里不杀猪呀?他停住脚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,声音却听不到了?
    “估计在这里!”
    走在前的李海山记得老谢讲过,“变态佬”在配电房变态,只知道是女生城堡的配电房,从没去过,带苏放在城堡周围绕了一个大圈子,才来到配电房附近的小路。闻到一股臭味,又想起老谢掉下粪池,他慢慢走进路边的基建工地。
    苏放把自行车停在路边,也跟在后面。废弃的基建工地很黑,两人适应了黑暗,看到了配电房小屋,小心翼翼向前走。开口的化粪池旁,有一道手电光,映出一个扒在地下的人形,依稀是老谢。
    “老谢,起来,还没变态够呀?”
    这丑八怪讲的变态佬原来真的是他自己。李海山感到恶心,在离化粪池一米处停住大叫。老谢一声不吭,屁股蠕动了一下,算是回应,气得他大骂:“他妈的,真是个变态狂!”骂完,跳过化粪池想抓老谢的后领。
    “慢着!”
    苏放也跳过化粪池,拦住李海山。他一直在想,听到的杀猪惨叫从哪来?看见有人趴在地上,感觉这地方有古怪。捡起地上的手电筒,照向老谢的头。
    “啊,啊……”李海山看清老谢的脸,惶恐地大叫两声,惊得旁边树上的乌鸦也飞出来。
    老谢侧脸俯在铁皮盖子上,秃头上不多的头发弯弯曲曲竖起,鱼暴眼更加突出了,叱牙咧嘴的,似乎跟谁开玩笑?只是脸色已黑得变紫,像刚凝固的混凝土做的。
    苏放对这副尊容也暗自发悚,战战兢兢把一只手放到那个埸鼻子前,说了声:“他触电了,这上边可能有电!”手电往盖子上照,一条断掉的电线正好搭在铁盖子上。
    “打火机,他、他的打火机……”李海山惦记着那只打火机。
    苏放刚才听他说过老谢的打火机故事,明白他的意思。捡起一根枯枝,把那条电线从盖子上撩到砖垛上,伸手去摸老谢的口袋,摸出一只打火机:“是不是这个?”
    在手电下看清火机模样,李海山显得很激动:“是、是,就是它……”这个火机,是他近一段时间来,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9
  第六章 鬼心人面
  
    a
    刚才在写字楼里参观,我们注意到,你的公司没有供奉佛像或者财神,这跟中国许多民营企业很不一样,我想问的是,你不迷信吗?或者你信仰基督教、天主教、伊斯兰教等等其他宗教?
    张大年严肃认真地回答:“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,我也不迷信什么神灵,准确地说,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。”
   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,不需神灵保佑、眷顾,那么,你总是一帆风顺的吗?
    “不、不、不!”张大年派头十足,点燃一支价值超过千元的雪茄,慢吞吞回答这个问题,“远的不说,单说今年,八月底,我儿子的女朋友自杀,我儿子精神濒临崩溃,命悬一线,也差点自杀;九月,我最得力的一个子公司总经理,猝死在工作岗位上,年仅三十八,比我还小一岁;十月,我的两名资深工程师和一名司机,车祸身亡;几乎同时,我的一个基建工地脚手架坍塌,三死十一伤。这是黑色的三个月啊,不,是血色的三个月、是充满死亡的三个月!唉,我唯一得到点安慰的是,跟殡仪馆馆长成了好朋友。”他不忘记幽上一默,才接着说,“悲剧还在漫延,欧美几国通过的歧视性反倾销法,直接、间接导致我全公司头八个月的利润全部赔光,我现在是一艘处于风口浪尖的破船了,你还认为我是一帆风顺的吗?”
    类似这样的一番话,张大年以前曾经在公司高层会议上说过,没有人听得出他要表达的真实意思。今天又说,正在采访他的这个外国记者想必也一样。其实,他的真实意思很简单,那就是,我儿子倒霉,我的事业跟着遭殃。这是多次应验后,他得出的结论。上一次,儿子头天跟一个黑人打架受伤,隔日他的一个副总莫名其妙从一个步行梯摔下死了,那个步行梯只有五级。还有一个新聘请的女博士死得更离奇,走在街上,被高空落下的一个花盆准确地砸中脑袋。儿子养伤期间,公司一项应该旱涝保收的投资,净亏损上千万。当然,他这个结论,从未向外透露,包括公司的高层或者妻子马家慧。
    “你是不是跟其他中国父亲一样,特别溺爱自己的儿子?”外国记者大概发现他把儿子的悲剧排第一位,提出这个传统问题。
    “不、不、不!”张大年又一次连声否认,将雪茄搁烟缸上,“我希望能够溺爱我的儿子,可惜他从没给过我机会。或者这么说,我儿子不需要我的溺爱。从小学到大学,他一直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学生,也一直是个跟一般家庭没两样的普通学生。学校爱他、老师爱他、同学也爱他,他在外面拥有足够的爱,用不着我从经济上或其他方面去帮助他,直到去年,学校的人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。一般来讲,接受溺爱的孩子,是因为在外边得不到爱,才向父母攫取更多,你说对吗?”
    提起儿子,张大年也是只讲了个表面。十八年前,他骑自行车送儿子上托儿所的第一天,下着大雨,儿子盖在雨衣下,还是被淋湿了裤子。托儿所门外,有个小朋友坐轿车来的,儿子说:“爸,明年你开汽车送我好吗?”他忘记当时怎么回答的了,那年他二十一,像儿子现在这么大,自行车才刚刚买得起,根本没把儿子的话挂心上。但是,第二年的同一天,当他真的开汽车送儿子的时候,想起了儿子这句话是多么的惊人?这一年,他顺风顺水,好运不断,由小本生意,变成了做大买卖的倒爷,买车不是为了送儿子,是为投机生意抢时间。难道这孩子能带来好运?再回想三年前,马家慧怀孕,两人着了魔似的,听不进双方家长的劝说,坚决不流产,宁可被学校开除。为了保住孩子,未满十八的他,带马家慧从县城躲到这个大城市,货真价实的白手起家。不过,离开父母独立生活,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艰难,儿子顺利降生,一家三口也衣食无忧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9
    “你想过把儿子送到国外接受教育吗?”外国记者抓着儿子不放。
    张大年把熄灭的雪茄重新点燃:“我从不给儿子做计划,除非他主动问我,我才会给他一点建议。自从小学三年级,他不让我开车送他上学后,他给我的建议,比我给他的多得多。现在,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法语,也去过不少国家,至于他是否去国外念书,我想他自有主张。”
    儿子的主张能带来好运,张大年坚信不移。儿子六岁时,马家慧不愿意在家当主妇,想开一家商店,夫妻俩为商店卖什么东西讨论了几天,儿子说:“卖玩具,我的小朋友都来买!”。这句话,将他由一个投机商转化为实业家,他不但卖玩具,还生产玩具,三年后,媒体给他一绰号:“儿童大王”,他生产的玩具、童装、童车等等儿童用品,卖到几十个国家。如今,归马家慧掌舵的儿童产业,仍在他的王国里占相当的比重。此后,儿子成了他创业的指南针、风向标、护身符,他没有把儿子的天价看成特异功能,遇上难以抉择的棘手事,并不主动向儿子问这问那,除非儿子自己开口。他掌握了一个规律,只要儿子顺顺当当、开开心心,身体健康成长,他的生意必定一帆风顺,甚至逢凶化吉,如果儿子大病小灾或在学校遇上挫折,那么,一连串的亏本生意不可避免将要发生,甚至,他身边的手下要有一两个突遭横祸,非死即伤。
    “你打算培养儿子接你的班吗?或者你准备让他自己创业?”外国记者对儿子越来越感兴趣了。
    张大年大笑:“给我看过相的算命先生都认为,我不是一个短命人,关键是,我的医生对我的健康非常有信心,所以,在我这个年纪,回答第一个问题为时尚早,至于第二个问题呢,应该问我儿子,不过他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,我刚才也曾经说过,我向来尊重他的主张,不管他将来怎么打算?”
    在张大年眼里,儿子有点石成金的能力。前几年,投资圈里,刮起一股互联网风潮,阿猫阿狗都想从中捞一把。正好,他手中有一大笔闲散资金,也跃跃欲试,又举棋不定。上高中的儿子开口了:“老大,网站对你来讲太难、太复杂了,如果你真想赌一把,不如到NASDAQ去试试中国概念股。”当时,在NASDAQ上市的几支中国概念股,跌得一塌糊涂,惨不忍睹。非但公司所有高层反对,连马家慧也不赞成,他毅然决然带儿子飞往纽约。一年半之间,这笔投资翻了将近二十番。虽然没人知道是儿子的主意,但他还是把一半的利润存到儿子名下,儿子开始不接受,他对儿子说:“你十八岁了,如果这笔投资失败,同样要你负担一半的损失。”那以后,儿子拥有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。真要创业,儿子会干什么呢?估计不会往财富方面发展,他自己也搞不懂儿子的目标。
    “听说你夫人是个女强人,她是你创业的搭档吗,平时,你们怎么处理公事和私事之间的关系?”外国记者转移了目标。
    “实在抱歉,我要接一个重要电话!”张大年身上手机响,起身离开采访所在的会议厅,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接听。
    “老大,这么久才接电话,正在干坏事,还是不欢迎我回家?”儿子愉悦的声音重现了。
    张大年大笑出声:“什么话呀?有个外国记者采访,耽搁了一下,我以为你们坐明早的飞机呢?”
    儿子也笑:“老妈对你不放心呗,你可得悠着点儿,别做坏事啊!”
    张大年又笑:“我不怕你老妈,我怕你了!”他说的是心里话。
    “不会吧?”儿子似乎很开心,“也难讲,你不是有句名言吗?能让父亲害怕的儿子才是好儿子,哈哈……老妈也说怕我了,已经同意让我自己开车,这样你心里平衡一点了吧?”
    儿子挂了电话,张大年发呆地回想他是否说过那句“名言”?秘书提醒记者等半小时了,他才记起采访没有结束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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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驾驶一辆款式很酷、颜色很炫的敞篷车,身边坐个长发飘飘的绝色女生,在摇滚乐的节奏中,奔驰在校园的林阴道上兜风。这样的愿望,不是每一个男生都有过,但是,如果有机会成为现实,恐怕任何一个男生都不会拒绝。
    李海山从没有过这样的愿望,他是个很现实的人,对他而言,这不是愿望,是痴心妄想。来到这所大学入学的第一天,张子昂走在校园里,说出了这个愿望,被他笑话是做白日梦、做春秋大梦。当时,不了解张子昂有能力把这个愿望变为现实,再酷、再炫的敞篷车对他不是什么难题,只缺一个长发飘飘的绝色女生。现在,李海山明白了,为什么张子昂第二个学期邀请他去学驾驶?大概那个时候,心目中有了长发飘飘的绝色女生,也就是林丹丹,一切是在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做准备。然而,令人费解的是,张子昂后来开的是一辆非敞篷的宝马X,说明他最终还是没有实现愿望。
    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,李海山以为的痴心妄想,偏偏在他身上实现了。
    “李海山、李海山!”
    阳光明媚,南国的初冬,温暖如春。驾驶红色的四座软顶敞篷车,在校园里转了两圈,李海山正为身边少一个美女兴趣索然,第三次经过女生城堡,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。
    “美女来了!”李海山看清叫他的是秦湘,急促刹车,把车倒了回去,停在秦湘身侧。
    “你有驾驶证吗?”秦湘像个女交警一样问话。
    李海山潇洒地拉下墨镜:“想跟我学车呀,没问题,美女免费,上车吧!”虽说秦湘人长得不赖,但为人太过严肃,穿着又保守,说起话来老气横秋,李海山心目中从没把她当美女看待,不过,此时只要她坐到身边来,她就是绝色女生。
    “我要看驾驶证!”秦湘冷冰冰伸出一只手。
    李海山对这个不解风情的女班长大摇其头,关掉摇滚乐:“你、你什么时候当女交警了?唉,看吧、看吧……没有违章、没有超速、没有喝酒、没有吸毒……”从座位坐上车门,拿出驾驶证给她看。
    “不知道是真是假?”秦湘看过驾驶证看他。
    “哎哟喂,我说警察小姐!”李海山哭丧脸乱叫,“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,我敢拿假证驾车兜风?吃豹子胆还是想被开除呀?我神经病呀我!”
    秦湘见他着急反而嫣然一笑:“好吧,本警官信你一回,不过,送我到市区去一趟。”说完上了助手座。
    “早说呀!”李海山知道她看驾驶证的目的了,落座开动车,“这么早去会男朋友呀?”
    秦湘答非所问:“你借谁的车,张子的?”眼睛四处打量车上,手按了几下音响按钮,摇滚乐响起,吓了她一跳。
    “我的洋人学生的!”李海山得意洋洋。昨晚,他的外国学生凯尔泡夜店,喝得烂醉如泥,被他驾这辆车送回家,顺便把车开回学校,今天特意起个大早在校园里驾车拉风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10
  秦湘可能受摇滚乐感染,笑容满面看向两旁掠过的花草树木:“坐这种车真过瘾,比坐宋妮娜的车还要刺激!”
    “哈哈,你也high了!喂,宋妮娜从哪搞来的新车,三四十万呢,她男朋友的?”
    “我也不知道,看情形更像她的。”
    “走了个张子,又冒出一个女张子,我们班有钱人真多呀!”
    “你嫉妒呀,怪你父母去!”
    “我才不怪我父母,我对他们的产品非常满意,咱不是有钱人,照样驾敞篷车带美女拉风,哈哈……”
    “真是个阿Q,不属于自己的东西,有什么好开心的?”
    “哈哈,能high一时算一时,喂,干吗不叫宋妮娜送你去会男朋友?”
    “什么男朋友呀,我要赶去做家教,自行车坏了,宋妮娜这个懒鬼没起床呢!”
    “自行车坏了,送到苏老师的修理铺去呀?”
    “苏老师的修理铺?你说他家呀,怎么好意思……喂,你把车开哪去了,半天出不了大门?”秦湘发现车在校园里兜圈子。
    李海山是故意的,嬉笑:“快了、快了,前面篮球场拐个弯,马上到大门。”
    这辆耀眼的敞篷车已经第三次经过篮球场了,每经过一次,正在打球的中文系的杨卫都要向车子竖起一个中指。这一次也不放过,为了效果更好,车子远远出现,特意跑到路边等候,当车子驶近,凝聚全身力量在中指上,解恨地做出这个猥亵下流的动作。他那高大健美的身躯,有如古罗马雕塑一般立在路边,具体形象地诠释出这个动作的含义。只是看到学校的大红人秦湘坐在车上,自己先目瞪口呆,完了落荒而逃。
    “这人怎么这么恶心,还想竞选学生会主席呢?”秦湘又恼又羞。
    李海山大笑:“我敢打赌,今天晚上,你的邮箱里,肯定会出现一封洋洋万言的致歉书,除了对他刚才的作为痛心疾首,说不定还会趁机倾诉他对你的仰慕之情,我早看出来,这小子暗恋你至少一年了。”
    秦湘嗔道:“胡说八道,这人是打林丹丹的主意。”
    “你不懂了吧?你跟林黛玉是死党,他玩旁敲侧击呢,醉翁之意只在你。”
    “你们男生,花花肠子真多,我才不想懂呢!哇,总算到大门了!”
    大门在望,李海山看秦湘在身边长发飘飘、笑语嫣然,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车子徐徐通过大门,他想到了张子昂。如果看见自己实现了他的愿望,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?或许会大骂盗版他的愿望吧?唉,别让他看见的好,否则,他又想起林丹丹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13
  “你上哪去?”秦湘慌乱得已没了主张,哭喊着也跟他跑,“救人啊,救命啊!”喊声在走廊里回响,却没有一扇门打开。
    潘雄从步行梯只下到楼层拐角,拉开外窗,爬上窗台。
    秦湘跟后跑来,知道他想干什么了:“你、你过不去的,不要跳啊!”她看清了外面的情形。窗台离苏放家圆形的书房阳台有一米多远,窗台又比阳台矮了一米多,更要命的是,阳台全封闭,跳过去的话,只有玻璃窗外不到十公分的阳台边沿可抓。倘若抓不住,等于跳楼自杀。
    潘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,半蹲在窗台边,双手十根指头像弹钢琴一样,不停地活动,眼睛死死盯着右手边的阳台,似乎在估算该用什么力度和动作才合适。
    秦湘不敢再出声,几个手指塞进牙齿之间,屏气凝神。
    潘雄屁股猛然下坐,双脚一蹬,腾空而起。高度够了,力度猛了点,身体撞上阳台,右手划过玻璃窗,却没勾上阳台边角,但化解了不少下坠的力道,左手受力没那么大了,终于攀住。
    “啊!”秦湘在潘雄跳出的一刹那蒙上了眼睛,从指缝间再看时,只见潘雄像钟摆一样,一只左手攀阳台,整个身体在空中摆动。吓得她尖叫一声,差点昏过去。
    潘雄只让身子随惯性摆动了几秒钟,右手随即也攀上阳台,左脚尖踩到阳台底部突出了一两公分的楼板,再抬起右脚,腾出右手脱掉解放鞋,手掌伸进去,一拳打烂玻璃,拉开窗子。这些步骤,他蹲在窗台上已经想好了,到他翻身爬进苏放家,前后不到一分钟。
    秦湘看潘雄进了苏放家阳台,又哭哭啼啼往回跑。是凶是吉很难说,也许他早已经……想到这儿,她不敢再跑,扶着墙在走廊里慢慢前移。苏放家门开了,潘雄一手捂鼻子一手拖着一个人出来,她再也支撑不住,顺着墙边瘫软到地上。
    “秦湘,快、快……快来帮我!”潘雄把苏放拖出门,把门关上,自己几乎脱力,边喘息边叫唤。
    秦湘又看到希望,奔了过去,想抬起苏放的上身,实在太沉了,她使出吃奶的气力也只拖走一步。
    “人工……人工呼吸!”潘雄说完大声咳嗽。
    秦湘这才想起苏放在郊游时多次示范过的急救方法,把他平摆在地上,解开他的上衣,捏开他的嘴巴,自己的嘴巴凑了上去。
    “咳、咳、咳……”苏放有反应了,咳了几声,才看清秦湘的脸。失去意识之前,他给自己找到一线生机,憋气不呼吸。他能在水下憋气四五分钟,希望有奇迹发生,最好是邻居闻到煤气味,在他憋气到极限之前把他救出。然而,他很快想到今天星期六,同楼层的人都不在家,整栋楼在家的人也不多。更何况,即使有人发现他家煤气泄漏,自己开不了门,别人进不来。奇迹不可能发生,手机响、电话响,也没办法接,他彻底绝望了。正想不再憋气,听到潘雄在门外说话,他又咬牙坚持。这个学生,是自己调教出来的攀岩好手,如果说今天还有人能救命,非此人不可。他一直坚持到书房玻璃窗被打碎的声音响起。所以,秦湘只做了几次人工呼吸,他马上醒来。
    “苏老师,你醒了!”潘雄笑得很开心。秦湘却哭得话也说不出,苏放想对她笑一笑,半天也扭不过脑袋。
    门外的煤气味仍在,潘雄起身:“我、我去关煤气!”推开大门,捂住鼻子进去。这时,步行梯里打开的外窗吹进一股劲风,顺走廊而来,撩起秦湘的长发。
    “出来!”
    清新的空气从脸上拂拭而过,苏放浑身感觉无比舒爽。强风把门外的煤气一股脑儿灌进门里。他突然想起厨房门上的不锈钢勺子,不知哪来的力气,从地上跳起,大叫冲进门里,一把揪住潘雄的后领,把他拉倒在门边,自己回身扑到惊呆的秦湘身上。
    “轰隆!”一声巨响,整栋大楼也摇摇晃晃。
    三人倒地的同时,厨房爆炸了。厨房门被炸成两半,一半飞出大门,一半砸向那面挂满自行车的墙。无数的瓦砾和燃烧的木屑,如万箭齐飞,向客厅四处发射。各种电器、家具分别被击毁,屋顶的吊灯也掉落了,砸中林丹丹那部放在茶几上的手提电脑。吡吡吧吧的爆裂声不绝于耳,浓浓的烟雾弥漫整个屋子,霎时之间,又是火光遍地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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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你醒来了?”
    “早醒了,一直听你说话。”
    “哇,你想干什么?我帮你收拾残局,你可好,舒舒服服躺床上听热闹?”
    “处理这样的事,你比我强百倍,请继续,真的,拜托了!”
    “唉,好吧,看在……看在另一个人的面上,帮你一次!”
    张子昂醒来时,躺在一张病床上,是住宅区的诊所。他通过窗外的景物判断,听了病房门外的交谈,证实了这一点,自己还在出车祸的那个住宅区。令他惊奇的是,门外交谈的人之中,有一个是他跟踪至此的校花。原来,在禁止左转的路上左转了,难怪那辆黑轿车像故意撞上来一样。校花在帮他说话,和黑色轿车的车主争论,他听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。谈到赔偿问题时,校花进门打了个招呼,又让他拜托出去了。
    “拜托!大哥哥,你看清楚,我像个盲人吗?你那辆车,没十年也有八年了,好意思开这个价?嗯,我懂了,十八,十八,十八姑娘一枝花,挺值钱的,你是不是这个意思?”校花又嗲又腻的声音真好听,不过,那个索赔的车主一定不这么认为。
    “大哥哥,你一边手有几根手指呀,怎么减来减去都是五根?”
    张子昂根本不在意是否被宰一刀,哪怕车主一边手有十根手指。他只想听校花的声音,车主说什么,他一句没入耳朵。
    “咱们省省事吧?大哥哥,明天到二手车市场去,你说你看中哪一辆,直接开回家,好不好嘛?”
    张子昂有点羡慕这个车主,得到校花左一句大哥哥,右一声大哥哥,叫这么亲热,换别人,早该举手投降了。
    “对啦,这样才像个好哥哥,把拇指和食指捏起来,保留三根手指足够了,意思是OK,这个手势多好看?”
    校花说看在另一个人的面子上,另一个人指的是林丹丹,她们曾经是好姐妹。自不然让张子昂拿这姐妹俩比较。林丹丹的声音和说话方式,他以为,不会再有任何女人能够代替了,现在他开始怀疑结论下得太早。不是说校花已经取代,比较两人,他产生了一种从古代走到现代的跨时空感,这种感觉妙不可言。以前,只有跟林丹丹在一起的时候才享受得到。更为奇妙的是,校花进门和他打招呼这一瞬间,居然让他产生了性冲动,闭眼睛便想起校花鼓鼓的胸脯、充满诱惑的嘴唇,娇滴滴的嗓音成了挑逗。这跟林丹丹在一起时大不相同,跟林丹丹在一起,他从未有过亵渎之心。
    “该干吗干吗去吧,怕我们跑了么?提醒你一下,那辆宝马X,价值将近百万。”
    张子昂对钱早已麻木不仁,他的钱来得不费吹灰之力,只记得去纽约途中,吃不惯航空食品,拉了几次肚子,到了纽约,陪父亲在Waldorf- Astoria酒店住了几天,看过两场NBA比赛,又飞回来了。一年半后,他拥有的钱,一辈子也花不完。至今,怎么花钱甚至成了他的苦恼。即便父亲教授了吃喝玩乐之道,花出去的钱,不过九牛一毛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14
  张福没有动:“昨天上午,车撞坏了,他没受伤,昏迷了一会,已经好了,我怕电话讲不清楚,所以就来了。”
    张大年松了一口气,也松开手,点点头:“嗯,你来是对的。”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。
    “他的车拐进了不能左拐的路段,又在住宅区里,我们一时跟不上,是我的错,年叔。”张福又解释又自责。
    “不关你事,你尽力了!”张大年又拍拍他的肩,“我知道的,他开车你们不好工作,唉,让他开车总是冒险,这是没办法的事情。”
    张福见他很苦恼,安慰道:“你放心,年叔,这次我安排了两个人盯着他,保证不会再出这种事了。”
    张大年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,唉声叹气摸出手机拨号:“喂,是我,昨晚通过的议案,暂时不要传达下去了,什么,已经传达下去了?那也不要紧,马上通知财务冻结资金,有关昨晚的议案,一分钱也不要拨,嗯,对,至于为什么,现在先不要问,什么时候重新启动,听我通知,好吧,马上去办!”响亮的合上手机。
    “年叔,我、我就是怕电话说不清楚,影响你的工作,所以才来的。”张福听他打完电话,感觉这一趟白跑了。
    “你刚才已经解释过,怎么又说?”张大年另点一支雪茄,坐上沙发见张福的表情异样,“哈哈,你也看出来了,是吧?”
    张福低头:“子昂没事,来之前,我特意跟他吃了早餐,年叔,你也太……”没敢说下去。他见过迷信菩萨的、迷信耶稣的、迷信风水的、迷信鬼师的,从没见过有谁迷信儿子的。
    “你想说我太迷信,对吧?”张大年跷起二郎腿,吐出一口浓烟,“小心能使万年船!这是你爹常跟我说的,可惜呀,他没跟我们多享几年福,知道吗,你爹还跟我说‘兄弟,只要好好照看子昂,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’他没告诉你吧?”张福他爹以前是张大年的穷兄弟,后来成了张大年的管家。
    张福惊奇地摇头:“原来、原来是我爹叫你迷信子昂的?”
    张大年叼雪茄站起,看向窗外:“其实我不迷信,是你爹迷信,你也见过他是怎么伺候子昂的,简直把子昂当皇帝、当菩萨,就差没给他下跪、磕头、请安。我都看不过眼,说了他好多次,他根本听不进,我和你婶子稍微对子昂声音高一点,他那模样像要跟我们拼命。”
    “是、是,我、我想起来了!”张福回忆起父亲,心情沉重,“难怪、难怪他去世前,非要等子昂回来,我、我记得子昂那时在国外,等了五天,见子昂一面才咽气……”
    张大年叹息一声:“我这么在乎子昂,我有我的道理,父子连心是一方面,关键是,他出世时,我还不到十八,他等于是从我身上分出去的一半啊!想想看,你左边身子出血了,你右边身子不疼不痛?唉,所以呀,我才要你保护他平平安安、毫发无损!”
    “我、我懂了。”张福跟在他身边多年,早就察觉到他把儿子的安危和公事联系,只是心照不宣,没敢说出口,要不然,这次有惊无险的车祸,他也不会巴巴敢来汇报。
    “这件事上面,你是有错的!”张大年突然变脸,声音严厉,“子昂变成现在让人提心吊胆,牵肠挂肚,为什么?啊,你说呀,你知不知道为什么?”将手中的雪茄扔到茶几上。
    张福没料到他变脸那么快,冷汗直冒:“是、是因为他、他那个女、女朋友……”
    “对呀!”张大年白眼看他,“当时你干吗去了?啊,早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,为什么不帮他看好?保护一个大学女生有那么难吗?你知不知道,那天子昂跳楼多惊险,我每次想起来,还经常做噩梦!现在好了,他学校也不去了,书也不想读了,精神时好时坏,你能帮我看好他吗?昨天出车祸,谁知道今天出什么、明天出什么?我看我还是趁早把公司关掉算了,就怕到时没了公司做挡箭牌,轮到我们一个个跟着倒霉!你先死,还是我先死?”越说越激动,屋里回音也一声比一声巨大。十几年来,他一直把这些话憋闷在心,今天像是要通通宣泄出来。
    “年叔,只要有一口气在,我保证,子昂一定平平安安、毫发无损!”张福像敢死队员战场宣誓一样,表情严峻,站得笔直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15
  “你来了我才兴奋的!”苏放放下鲜花,脸色变严肃。
    刘晓岚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发生变化,自个忸怩起来:“喂,你没毛病吧,一会像诗人,一会像流氓?”
    苏放坐上床铺叹息:“我正常得很,知道吗?刚才离开的那些学生里面,有一个人昨天想要了我的命!”
    “你说什么?”刘晓岚这才认真看他,那张惨白的脸,如临大敌一般绷得紧紧的,也紧张起来,“你、你是说,昨天煤气爆炸不是意外?”
    苏放缓缓摇头:“不是意外,绝对是一次货真价实的谋杀!”简单地讲述了现场的情况,如何中毒、如何发现厨房变炸弹、又如何奇迹般地得救。
    “天啊!发生这样的事情?”刘晓岚害怕地坐到他身边,“你、你跟警方说了吗?”
    苏放又摇头:“我谁也没说,目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,我家里全烧光了,没有任何证据,说了警方只会认为我在编故事,推卸、逃避责任,毫无疑问,是我的学生干的,他们之中,无论是谁,配我家的钥匙易如反掌,唉,把厨房做成炸弹,谋杀的设想也相当有创意啊!”
    刘晓岚害怕地从床上站起:“你居然还敢住在学校里?在家里都给人算计谋杀,这个地方不更方便?”
    “我能去哪儿?”苏放苦笑,“告诉你吧,我破产了,除了全家东西烧毁,还要掏腰包修复炸坏的楼房,赔偿受损的邻居,做完这些,我不但一无所有,恐怕将要负债累累,学校安排我免费住这里,已经仁至义尽了。”
    “集邮册也烧光了?我看过,有一本至少值几万块呢?”刘晓岚也为他心疼。
    苏放痛苦地说:“唉,值多少无所谓,重要的是,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,她收集了一辈子呀!”伤心得又是大咳。
    刘晓岚一时找不到什么什么话安慰,只好轻轻给他揉背。
    “你说得对,我不能呆在这里,唉,只好找朋友借个地方了!”苏放显得很虚弱。
    刘晓岚别有用心地笑看他:“我有间鬼屋,你敢不敢去住?”
    “鬼屋?”苏放也笑了,“你说你的新房呀,怎么好意思?唉,不过呢,我现在只怕人,不怕鬼,如果不为难的话,我只好厚脸皮……”
    刘晓岚推了他一把:“别装腔作势了,马上走!”又拉他的手往外走。
    “你干吗不问,为什么有学生想杀我?”苏放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讲。
    刘晓岚食指搁嘴唇上“唏”了一声,又警惕地指门外,示意有人偷听。
    苏放脸色大变,又是大咳:“好,我收拾点东西。”来到门边又挣脱她的手。
    “哎呀,你还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呀?”刘晓岚气恼地跺脚,见他是去把自己送来的花拿在手里,又开心地笑了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28
  张子昂被连带成了路人的参观对象,有点不好意思,故意先行,不过,每走几步又停下等她:“骑楼不是我们传统建筑,是地中海沿岸多雨地区居民发明的,据说,最早起源于两千年前的希腊,后来流行欧洲,欧洲殖民者带到了南洋,上世纪初,下南洋的华人发了财,又把这种建筑带回来,你仔细看,这一带骑楼有哥特式的风格,别的地方,还有仿巴洛克式、仿古罗马券廊式、仿南洋式,当然也有结合传统建筑的,南方沿海城市各式各样都能找到。”
    “哇、哇、哇!”宋妮娜对他的骑楼知识惊讶不已,“你这么懂骑楼呀,土木工程系的人恐怕也没你知道的多?”自然地搂住他的一边手臂,生怕他跑了一样。
    张子昂在一个不是店铺的骑楼下停脚,笑说:“因为,我生在骑楼里,长在骑楼里。”说完,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。
    “这里是你家?”宋妮娜不敢相信地看他。
    张子昂把“花花”放下,潇洒地做了一个手势:“请吧,欢迎光临寒舍!”“花花”抢先跑进门里。
    二十一年前,张大年携怀孕五个月的马家慧私奔到这条老街,以每月二十元的租金,租下这栋骑楼第三层的一间阁楼。他是个能干的丈夫和父亲,到张子昂出世,他已租下了全部第三层。张子昂四岁时,整栋骑楼都归他使用。十年前,他早已有了花园洋房,拗不过不肯搬家的张子昂,只好买下了这栋骑楼,偶尔也回来住上几天,不过,张子昂大多数时间住在这里。以至于,李海山经常来这个普通的骑楼人家玩耍,也万没想到这是个巨富之家。
    “哇,你这里有点像苏老师家?”
    一楼是香火堂和佣人的住处,二楼是张子昂的卧室和客厅。客厅的一面墙上,悬挂着四五部儿童的脚踏车,都是张子昂孩童时用过的。上高中那年,整修骑楼,所有的东西暂时搬到外面,其中一辆脚踏车,不知给谁顺手牵羊拿走了,害得他两天吃不下饭,大病一场。张大年急了,发动上百人挨家挨户寻找,又悬赏三千元,愣是找了回来。
    “不过,苏老师没挂玩具?”宋妮娜又发现另一面墙上挂满了玩具。
    张子昂介绍道:“全是我小时候的宝贝。”这栋三层楼里的大多数空间,用来存放他以前用过并且特别喜欢的东西,他时不时会仔细清理,缺一不可。
    “想不到你家这么朴实?”宋妮娜很奇怪,“苏老师的家具和装饰,比你这里时髦多了。”屋里的摆设,顶多算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普通家庭。
    张子昂笑:“我爱我家。”
    宋妮娜也笑:“以为你什么都学苏老师呢,看样子,你不是那种狂热的FANS。”注意力转移到一只水族箱,里面只有一条鲜艳的观赏鱼,“哇,石雕鱼,我以前养过,不会是你小时候的宝贝了吧?这种鱼只能活一年。”
    张子昂对她的参观有点不耐烦了:“你到现在,已经第四次提到苏老师了!”电话里,没问她找自己有何事?
    宋妮娜像是被识破了假装参观,变得一脸为难,坐下叹息道:“唉,开门见山吧!我特意想来告诉你,苏老师出事了!”
    “出事了?”张子昂不禁动容,“他出什么事了,爬山摔下来还是溺水、出车祸?”苏放喜欢的运动有一定的危险性。
    宋妮娜秀眉紧皱:“不是,他家煤气泄露,发生了大爆炸!”
    “我的天哪!”张子昂跳了起来,“他、他怎么了,他的伤严重吗?他……”双手紧紧抓住宋妮娜的肩,像是快要哭了。
    宋妮娜大叫:“你别急嘛,他没事,他好好的,幸亏潘雄把他救出来。”简单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。
    “唉,你吓死我了!”张子昂松开手,跌倒在沙发上,“那么,你、你是来邀我去探望他?”他拿不定主意,是否去探望这个对他影响巨大且救过他一命的恩师?
    宋妮娜揉肩娇嗔:“哼,捏得人家好疼。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29
  宋妮娜在一旁听他打电话,脸上钦佩的神色愈来愈浓,待到他放下话筒,喜上眉梢,拍手称赞:“太棒了,你真行耶!这么做神不知鬼不觉,真是个完美计划。苏老师一觉醒来,房子已经修好了,邻居也不索赔了,他想不接受,生米成熟饭,想感谢嘛,又找不到恩人,嘻嘻,怪可怜的他,我现在就想看看他那时的模样。”
    张子昂一点不兴奋,疲惫地靠沙发上:“我其实不是帮他,是帮你们,他出事了,可以想象,你们这帮家伙,肯定个个像丢了魂似的。”
    “刚才听说他出事,你才像丢了魂似的呢!”宋妮娜又坐下喝咖啡,“喂,你还说你不会处理事情,我看呀,你属于那种只做决策,不做具体的人,将来可以当个CEO。”
    张子昂哀声叹息:“我有你说的那么能干就好了!”
    “怎么啦你?”宋妮娜不满地看他,“刚做了一件大好事,居然一点不高兴,跟我过不去呀?哦,对了,你刚才到底想跟我提什么条件,现在可以说了吧?”
    张子昂羞愧满容,双手抱头:“不行,我不高兴,就是因为刚才居然想到提那个条件。”
    宋妮娜更加好奇了:“奇了怪了,哼,偏要你说,今天你不说,等你的完美计划实施完毕,我向苏老师举报你!”
    “不要逼我了好不好?”张子昂几乎是哀求,眼睛不敢看她,“哎呀,我、我刚才、我刚才是对你没安好心,知道了吧?别再问了!”
    宋妮娜兴趣越来越大了,不依不饶:“怎么个没安好心呢?嘻嘻,我想听具体一点。”
    “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!”张大昂大叫一声,站起转头,面朝那幅挂玩具的墙。
    宋妮娜又惊又羞又喜,两眼含情看他,开心地笑了,慢慢走到他身后,握住他一只手说:“只要不把我当成别人。”
  张子昂眼含泪光看她,激动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:“谢谢、谢谢你!”声音已哽咽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29
  第八章 失声尖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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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五星级酒店里,最引人注目的男人,不是身穿名牌西装、脚踏高档皮鞋的大款、白领或资本家,这种人一抓一大把。而是一个上身穿麻袋一样的旧夹克、下身穿洗白的迷彩裤、脚踏一双高帮解放鞋的奇男子。碰巧,这名奇男子又是跟李海山朝夕相处的人,所以,他想认不出都很困难。当时,他坐在距离总台至少三十米开外的一个小吧台旁,美美品尝手中的Cappuccino,一个身材火暴的小姐从身边经过,牵引他的视线,出了这间小咖啡厅,来到总台前突然停住。他不得不转移视线,想看看什么东西促使这位前突后翘、目空一切的小姐驻足不前。就这样,看到了一个上身穿麻袋一样的旧夹克、下身穿洗白的迷彩裤、脚踏一双高帮解放鞋的奇男子。小姐让路,不是出于礼貌,无非为了避免跟奇男子碰撞,或害怕不小心闻到奇男子的体臭味。这名奇男子尽管屁股朝他,他还是一眼认出。没错,是自己同学同宿舍的新班长老学生潘雄。
    “潘雄,喂,潘雄!”
    大叫两声,潘雄没听见,像心事重重,快步穿过大堂。李海山Cappuccino也不喝了,追出去咖啡厅。
    有了洋人学生凯尔这一个月来,李海山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。除了拿到三百美元的固定工资,他还有比工资更多的“奖金”。这个“奖金”是他自己给自己发的,比如在酒吧埋单跟老板要回扣,在餐厅结账随口加上几条好烟,在酒店开房更方便了,吃的、穿的、用的通通挂凯尔账上,反正凯尔几乎每次开支都把钱夹扔给他,或者干脆醉到要麻烦他自己去取。麻烦是麻烦了一点,他不是怕麻烦的人,同时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,一个月下来,他不但吃香喝辣穿名牌,连下学期的学费也弄到手了。想当年,给张子昂当狗腿子的时候,同样做算账埋单的工作,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给自己发“奖金”。怪就怪在凯尔的收入高得离谱,这个年轻有为的银行家、风险投资家,近百万美金的年薪,外加各种名目的驻外补贴,曾经放言:“在中国怎么也花不到工资。”为此深感苦恼。李海山善解人意,不遗余力为他解除苦恼,于是,给自己发点“奖金”,成了顺理成章、心安理得的事情。“算是当洋奴的补偿吧?”李海山对羡慕他的同学如是说。
    凯尔是个居无定所的人,一个月里,酒店换了七八家,李海山顺其自然,也成了四、五星级酒店的常客。凯尔有许多公事应酬,一般结束后才找他。今晚,给他打电话时,已经半醉,他的工作是当司机,带凯尔和两个东北小姐去泡吧,完了送回酒店。这又涉及到保护工作,一般来讲,跟凯尔接近的女人,对美元的兴趣超过他本身,曾经有女人拿走所有的美元,扔掉烂醉如泥的凯尔。李海山看见凯尔身边有女人,按惯例给他留下一些现金,取走他身上的钱夹。泡妞业务不在李海山的工作范围,他只是把这方面涉及的中文,尽可能多的教给凯尔。虽然这一业务,有机会给自己发更多的“奖金”,但他拒绝凯尔的好意。一来,伤害的是女同胞,二来,协助犯罪,这是苏放说的。泡吧出来,把凯尔三人送到酒店房间,他马上离开,打算在酒店的小咖啡厅喝一杯Cappuccino,另找一间便宜的宾馆睡觉,已过十二点,他不敢再回学校。没想到在这样“穷人与民工”不敢入内的酒店里,居然会碰上大名鼎鼎的贫困生潘雄?
    这身特立独行的打扮,怎么混进来的?还敢大摇大摆走出去?李海山追出咖啡厅,心里为潘雄的惊人之举喝彩。追到酒店大门旁边,透过玻璃幕墙,他看到了更惊人的事情,以至于,玻璃的反光映出他的嘴巴像跟大门比阔。
    潘雄从洗白的迷彩裤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,递给服务生,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把车钥匙。“咕咕、咕咕!”门廊里一辆宝蓝色轿车,回应主人召唤一般叫了两声,潘雄打开驾驶座车门,坐了进去。
    宝蓝色轿车开走了,李海山的嘴巴半晌才合上。冲出大门,把一张钞票和停车卡塞给服务生。然后,自己跑到停车场,找到凯尔的敞篷车跳进驾驶座,点燃一支烟,眼睛不离那辆准备驶出酒店院子的宝蓝色轿车。服务生拿来钥匙了,他马上扔掉烟开车跟了上去。已经午夜时分,路上车辆不多,宝蓝色轿车很快进入他的视线。一阵风吹来,冷得他打个战栗,这才想到把车的软篷拉起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29
  为了保护爱人的香车,不惜受辱、不惜挨打、不惜流血,这是老子无论如何做不到的。李海山洗车时平静了,拿自己和潘雄比,又自怨自艾。他心里有许多问号,潘雄怎么惹上这伙像黑社会的人?这伙人似乎又跟潘雄认识,并且,知道潘雄会到这里来,先前做了埋伏?潘雄来这里干什么,今晚去五星级酒店干什么?甚至跟校花是不是那种关系?等等、等等。总之,这位平时公认老实憨厚的人,今晚对他来讲,成了一个神秘人物。
    洗完车,关上车库,李海山开动敞篷车,打算提出他的问题,潘雄却像昏迷了。他又紧张起来,提速往住宅区外开。送到哪个医院,医院问了怎么说,万一警察发现又该怎么说?棘手的新问题又来了,出了住宅区大门,东西南北他都差点分不清。
    “往左边直走下去!”潘雄醒了。
    李海山照他说的走:“这条路离医院好远?”
    “不、不去医院。”潘雄换成单手扶蒙伤口的毛巾,腾出一只手指路,“慢点,拐进这个小巷,对,前面有家性病诊所,是我老乡开的。”
    李海山很快找到了性病诊所,把车停下,正想开车门下车,被潘雄抓住一边手。
    “海山,再帮我一个忙。”潘雄一点不着急,血又从指逢流出。
    李海山点头:“你、你说吧,只要我能帮上忙?”他担心从此跟黑社会扯上关系,声音有些颤抖。
    “很简单的。”潘雄抓住他的手不放,“今晚,你见到的、听到的,跟任何人都不能说,好吗?”
    李海山没想到是帮这样一个忙,欲言又止,战战兢兢点燃一支烟:“好吧,只是我……”
    “也不要问!”潘雄打断他,如释重负松开抓他的手,“兄弟,我、我欠你的情。”
    李海山勉强笑了笑:“我想说,我有一只棒球帽,等你包了伤口我送给你。”
    潘雄也笑了,笑得很难看,抢过他的烟吸了一口:“你走吧,我自己进去。”
    李海山看他蹒跚走进诊所,重新发动车,懒得掉头,直接倒车出了小巷子。回到大路看表,已经凌晨一点多了,拿出手机给一家宾馆打电话。一年级暑假时,苏放曾经介绍他当了十来天的导游,他对市内的宾馆相当熟悉。可是,连打了几个宾馆居然没人接,他气馁了,打算回五星级酒店将就一宿,但愿凯尔和二位小姐的游戏已经结束,凯尔要的是套房,他可以睡客厅。刚想把车拐进去酒店的路口,一辆车高速从身边超过,突然又不可思议地慢下来,他措手不及,猛踩刹车,车头的保险杠还是跟前头的车屁股发生轻微碰撞。
    “你他妈眼睛瞎了?”
    前面的车停了,下来一个戴眼镜的人,说话一点不斯文。
    李海山正一肚子火气,跳下车也大叫:“你才瞎了呢,四只眼睛也看不清路?”
    “你他妈敢骂我?”那人捏起拳头像要打架。
    李海山爱文斗不爱武斗,向他挤出笑脸:“好了、好了,咱们谁也别骂谁,让交警来处理得了吧?”说完手伸向裤腰,还没打开别在皮带上的手机套,冷不防后脑遭到什么东西重重敲击,剧烈的疼痛只让他轻哼一声,便失去知觉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0
  不知过了多久,李海山醒来,脑袋疼痛欲裂,眼睛被蒙了一根布条,嘴巴被贴上封口胶,反扭在身后的双手和双脚,也是被封口胶捆绑的,他能感觉出来。最先,他以为是遭到抢劫了,凯尔那辆耀眼的敞篷车惹的祸,大概劫匪正在把他拉到郊外扔在路边吧?几秒钟后,他马上发现错了,自己不在车上,身下的地板虽然在动,但不是往前,而是向上。我在电梯里,什么劫匪会把人带进电梯?莫非是绑架?不可能的呀,我又不是张子昂,父母穷得丁当响,除非他们找凯尔要赎金?他开始后悔今晚去跟踪潘雄,后悔多管闲事,又帮潘雄洗车、又送潘雄去治疗,甚至后悔不陪凯尔泡妞,否则现在躺在裸体女人怀里,而不是给人绑成一团扔在电梯里。
    “砰!”一声剧烈的震响,地板停了。李海山被惯性推动,额头磕到地板上。是木地板?不可能是电梯,我到底在哪儿?没等他想清楚,身子已被凌空提起,提起他的是两个人,大约走了十几步,抓他手脚的四只手松开了,他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,嘴巴撞上地面,不是木地板了,当门牙差点脱落,口中火辣辣的,痛得他满地打滚又叫不出声。口中的痛楚刚刚消退,肚子痛了,接着是胸口、下巴、后背……他感觉有无数只脚在他身上踢踩,不管他如何翻滚都躲不开。最后,下阴被一只皮鞋鞋尖踢个正着,疼得他整个身体抽搐,直立了起来,一直喊不出的惨叫破口而出,封口胶也挡不住了。
    “救命啊救命!别打了,求求你们,别打我了,求求你们……”
    李海山的哀号声像在一个山洞中,回音很大,就是没人理会他。喊了一会儿,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,他还是小声抽泣。
    “潘雄跟你说了什么?”
    有人说话了,有回音的声音,显得阴森森的。
    李海山打了个冷颤:“他、他什么都没告诉我,是真的,老大,他真的什么都没说,还不让我问!”知道是因为潘雄,他看到了希望,没等这位“黑社会老大 ”问第二句,他主动争取坦白从宽,一五一十,把今晚如何遇见潘雄,为什么跟踪潘雄,期间看到什么、做了什么等等,条理分明、前后有序地陈述,不敢有任何隐瞒。
    陈述完毕,“黑社会老大”没有任何表示,“山洞”里变得死一般沉寂。李海山大气也不敢出,像囚犯等待最后判决一样,心脏狂跳、冷汗直冒,他在心里数数,数到一百时,还是没听到判决,他怀疑是不是“黑社会老大”相信了他的陈述,悄悄走了?
    “把他扔下去!”
    “黑社会老大”发话了。
    这个判决什么意思?李海山想提问,话没出口,嘴巴又被贴上封口胶。身子再次被两人提起来,这次没走多远,也不是松手让他再来个狗嘴泥,而是将他向后一摆,顺势掷了出去。他知道这次更惨了,做好疼痛的准备。然而,迟迟不见落地,身子在高速坠落,他终于明白“黑社会老大”的判决是什么意思了,眼前闪过林丹丹躺在血泊中的尸体,吓出的惨叫再次冲开封口胶,只是,自己临死的声音没传到耳朵前,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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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十月二日 星期三 多云
    今天是昨天的延续。早上约好八点半去喝茶,我真是老土,从没去过茶楼,非要他带我去一次。八点钟离开“南六”,准备直接去说好的茶楼,还没走到大门,他来电说,开车在大门等我,我坚决不干,想了半天,才想出学校附近的一个地方,不会有同学经过。唉,我对这座城市实在陌生,已经算好多了,没跟他在一起以前,我连万人体育场都找不到。
    来到约定的地方,一辆昨天在车展上我最喜欢的BMWX停到我身边,开车的居然是他,他下车认真地对我说:“车主是你的名字!”我想我当时吓坏了,掉头就跑,他追上来将我抱住说:“你叶公好龙呀?” 我这才想起昨天在车展上对他说:“这辆车最像你。”街上有人看我们了,这里离学校不远,我只好跟他上车。去茶楼的路上,我们都不说话。
    到了茶楼,是他先开口的。他说:“我今天不说清楚车子的来历,你第一次上茶楼恐怕也没胃口。”我的确没胃口,他知道我对他的家庭背景比较敏感,他一直跟我说要自立,以后绝不靠父母。可是,这辆车不是大白菜也不是鲜花,差不多一百万呀!
    到现在,我也没区分出来,他是否真的是个自立的人,或者说,我不能肯定是否接受他的解释?尽管当时我是惊喜交集,胃口变好了。但是,这件事比较复杂。据他说,他十八岁那年,帮他父亲做了一次重大投资,购买在NASDAQ上市的几支中国概念股,一年半后,投资得到了几十倍的回报,他父亲将一半利润分给他,这两年,他又用这一半利润投资石油和黄金,收获颇丰,现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财富?不过,他给我看了一下存在外资银行的现金账目,竟然有数百万美元,而且,仅仅是闲散资金,自然,买一辆BMWX对他实在不是什么大事。他还说,要把现金交给我支配,如果我认为不该拿他父亲分给他的利润,可以马上还给他父亲,并且付给他父亲相应的利息。我忘记当时怎么回答他的了,估计我什么也没说,我对他的财富不感兴趣,不过,对他的处理态度相当满意,所以,我有了胃口。
    钱财是一件又沉重又烦人的事情,我实在不想再提起。今天除开这件事,我们过得非常开心,到郊外游泳、野炊、开橡皮艇,我还答应他,下学期去学驾驶,我想,既然我喜欢他,有一天,我可能也会接受这辆车的呢?
    黄金周还有五天,希望明天更开心。
  
  十月三日凌晨于南六
  
    林丹丹这篇日记配有当天的几十张相片,苏放一张张仔细浏览,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学生出现在他眼前,或戏水、或抢吃、或做鬼脸、或一人把另一人扛肩上……直看得他热泪盈眶,想到两人如今一死一病,阴阳两边,又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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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你笑什么?”苏放注意到刘晓岚边开车边自个发笑。
    刘晓岚身上已换成了警察制服,腾手拢了一把头发:“没什么,我突然想起,那天秦湘看我的样子。”
    “你又来了,秦湘只是我的学生而已!”苏放说完,很奇怪为什么向她解释,这种事越解释越不清楚。
    刘晓岚却满意他的解释:“你想过吗,秦湘也许跟林丹丹之死有关?”
    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?”苏放很意外,他曾经想过,但他认为是神经过敏。
    刘晓岚换了一个档位才答:“因为,秦湘看我的眼神里,一半妒意一半敌意;再因为,我看过林丹丹的日记,字里行间,同样流露出对你的爱慕;还因为,经过这一段时间观察,我敢肯定,你心里喜欢林丹丹比喜欢秦湘多得多!这三个原因,足够让我怀疑了。”
    苏放想了想,说:“我承认,我是比较喜欢林丹丹,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学生,这是师生之间的关爱,绝对没有其他成分,我相信林丹丹也是一样对待的!”说得郑重其事,像是跟领导表白一样。
    刘晓岚抓住不放:“我相信你,但是,林丹丹爱上你是肯定的,只有我们女人才能感觉出来。你知道她为什么跟张子昂走到一起吗?因为,张子昂太像你了,准确地说,他什么都学你的样,可惜他是个有钱人,林丹丹不敢公开他们的关系,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。”
    苏放心事重重,沉默不语,出神地看向前方。外面下雨了,挡风玻璃上出现了水珠。
    “不单单秦湘。”刘晓岚继续说,“还有什么潘雄、宋妮娜、李海山,这几个班干尖子生,其他方面不说,首先他们最成熟,除开他们,你班上的学生都是没长大的孩子。这几人有丰富的社会阅历、有聪明的脑袋、有相当的知识底蕴,思维跟成年人一个样,想做坏事的话,绝对比普通罪犯高明。用我们的话讲,属于知识型罪犯。而你呢,即使他们有反常行迹,也帮他们解释,从心里排除他们。以我看,你错了!”发现鬼视频后,她为了和苏放维持一定的关系,才提供电脑上的帮助,从不打算去琢磨这些学生,现在受威胁的是苏放了,她感到自己也陷了进去,不得不改变初衷。
    苏放想反驳,又感觉她说的有一定道理,垂头丧气说:“我曾经怀疑过他们,可是,他们就算有伤害林丹丹的动机,我也不相信他们会谋杀我?”
    刘晓岚冷笑:“哼,你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,他们爱戴你、依赖你、敬仰你,对吧?但是,不要忘记,如果这个人是害死林丹丹的凶手,而你却想揭露他,那么,他为了保护自己,将会毫不迟疑致你于死地,就算你是同伙,照样不手软。”说完打开雨剧,清理挡风玻璃上的水珠。
    苏放惊呆了,又感到害怕,他开始有点怀疑抓住林丹丹之死不放,是否多此一举、自找麻烦?然而,当初这么做,仅仅希望找出林丹丹走上绝路的原因,以便防止其他学生重蹈覆辙,从没想过揭露什么?更谈不上是调查。即便发现鬼视频之后,也并没有针对任何人,只不过想知道“鬼”是真是假?万没料到而今竟成骑虎难下之势,险些还搭上自己的性命。越想越是懊恼,悔不当初。
    “后悔了吧?”刘晓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,“晚了,如果煤气爆炸真像你说的是谋杀,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,你的对手,不,你的同伙,现在还在对你虎视眈眈,随时都会向你下毒手!”说完她自己也打了冷颤。
    苏放黯然神伤:“唉,我的确有点后悔,不过不是因为怕死,我担心由于我抓住不放,导致我的一个学生,铤而走险,成为罪犯。”
    刘晓岚失望地瞪他大叫:“你的学生早就是罪犯了,从他害死林丹丹那天起,现在又想谋杀你,这样的人你也愿意放过他?是不是你还想帮他隐瞒罪证,或者你干脆自杀得了,让他睡个安稳觉?我懂了,什么‘我永远跟你们是一伙的’,原来是非不分、黑白不明,你照样跟他们是一伙的。哈!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老师?”
    这一顿酣畅淋漓的呵斥,苏放有如遭到当头一棒,慌乱地辩解:“我、我不是是非不分、黑白不明,我是……唉,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?可能我真的糊涂了?”痛苦地抱头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2
  刘晓岚停下车,点燃一根烟,静静地看他。
    “啊,怎么不走了?”苏放过了半晌才发觉车停了。
    刘晓岚嬉笑:“到了,你还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吗?”
    “啊,到了,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苏放开门下车,外边一股带着细雨的冷风吹来,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,把西装扣上,立起衣领。
    这里已到城市边缘,道路旁是一个建筑工地,一栋十七八层的烂尾楼出现在眼前。就路灯光线看过去,那模样停工了一两年不止。工地围墙坍塌了一大截,露出里面的丛丛杂草,两扇铁栅栏门敞开着,被风吹得“砰砰”乱响。
    “离我不到五十米?这里是个建筑工地,好的、好的,谢谢啦!”刘晓岚缩着身子在路边通电话。跟同事确定了位置,对发呆的苏放说:“上车,进去看看。”又坐进车里。
    车子开进工地,里面黑灯瞎火,阴森吓人。车灯所到之处,大楼残存的模板在风雨中摆动,路边与人齐高的杂草也摇头晃脑,地面上不时还有硕大的老鼠惊惶而过。
    苏放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:“好像没人看守,先绕这栋楼转一圈吧?”他像在野外露宿一样,先把周围情况查看清楚,以便安营扎寨。
    刘晓岚也有点紧张:“早知道是这种鬼地方,我申请一支枪再来?”驾车徐徐绕着大楼走,路上到处是砖头碎石,颠簸不断。
    “停、停!”苏放大叫。车子绕到楼背面,他注意到车灯照进大楼时,有一样扎眼的东西晃过。车子停下。他马上拿手电下去,跑向大楼。
    刘晓岚穿上一件警用棉衣,也拿手电下车:“你看到什么啦?”外面雨小了,风大了,吹跑了她的声音,大楼上一块模板被风吹落,“叭”的一声打破周围的寂静,她慌张地转身,手电四下里乱照。
    苏放站在一个窗口前,手电慢慢向大楼的一楼大厅里扫射,最后停在大厅里隔开的小房,光线下,一个红色的车屁股露了出来,就是这东西扎眼。他兴奋地点头:“没错,他在这里,这是凯尔的车子。”说完爬上窗台翻了进去,又把刘晓岚也拉进来。
    “真奇怪?”刘晓岚进了大楼一脸疑问,“车在这里,手机应该也在这里,但愿人也在?”两人快步走向车子。
    苏放还是保持警惕,手电先向车子周围照射一圈,没发现什么异样,才去打开车子前门。前座没人,后座躺着一个人。他高兴地大叫:“人也在!喂,李海山,天亮了,醒醒,醒醒,一定是喝多了,唉……”从前座伸手去推。
    刘晓岚没闻到酒味,闻到一股浓烈的体臭味,她去打开了后门,手电照射进去。后座上的人“啊”一声大叫,迅速跳起,钻出车门。吓得她手电也掉了,苏放在她腰间一搂,把她拉开,车里的人冲出,才没撞到她身上。
    “海山,别跑,是我!”苏放大叫。那人冲出车子,飞快跳出窗台,跑得无影无踪。
    刘晓岚给他搂在怀里:“不是李海山,叫什么叫?肯定是个流浪汉,看见我的制服,不跑才怪?”说完才挣脱他的怀抱。
    “嗯,的确不像他,那他到哪去了呢?”苏放捡起掉地的手电交给她,“车子又在这里,人不可能……哦,我看看手机在不在?”钻进车里寻找。
    “找什么呀,打他手机不就得了?”刘晓岚估计手机在车上,否则不会把他们引来,至于人哪去了?她一时也想不明白。
    苏放坐在驾驶座上打手机,眼睛紧张地看车里:“没听见手机铃呀,手机不在车上?”手电扫到助手座下,躬身细看,一声惊呼:“血!好像是血?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3
  第九章猜心游戏
    李海山在急速的下坠中昏迷了,很快醒转,被他自己失禁的小便浇醒的,小便倒流浸到他脸上。不醒还好,醒来发现自己不是下坠了,而是身子倒立向上冲,他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,身子再次下堕,他才意识到脚上绑了一根橡皮筋,他正在玩蹦极跳。这次蹦极跳差点要了他的命,因为他看不见,不停挣扎,致使橡皮筋晃动,待到他下坠到极限时,身子就像一只掉进管子里的球,一会撞左一会撞右,他的脑袋可不是球,哭喊都来不及又昏死过去。再一次醒来,不知过了多久,大概天亮了,他的眼睛能隐约看到微弱的光线,身子已经麻木了,疼痛不在话下。他不停大喊救命,希望“山洞”外有人听到,喊到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,他反倒是听见汽车经过的声音,他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掉进“山洞”,心里有了一点希望。这点希望支撑到身上的手机响,手机一次次激励他,也打击他,因为每响一次,意味着手机电量减少一点,苦苦支撑了两夜两天,开始出现幻觉,林丹丹、张子昂、苏放、父母、凯尔、潘雄……走马灯似来到身边,他知道离死亡不远了。听到苏放的叫喊,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几个字,最后一次回答完苏放,又失去了知觉。

     “总算醒了,海山,感觉好点了吧?”
     苏放的笑脸最先进入李海山的眼帘。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,坐起身子,分辨出是躺在一间单人病房的床上,抓住苏放的手说:“苏老师,我、我以为我要归西了,我……”说完趴在他肩头大哭。
     “好了,没事了,啊!”苏放也声音哽咽,“医生说你只是外伤,恢复很快,生命力极强,不过,再活个七八十年,还是要归西的,嘿嘿!”
     李海山破涕为笑,用衣袖擦泪:“我、我爸妈来了吗?”习惯地想拢一把长发,手碰到了绷带,头上也有创伤,长发已经剃掉。
  
     “没有,我想等你醒了再告诉他们,你自己跟他们说吧?”苏放摸出手机。
     “不、不!我不想让他们知道。”李海山紧张地推开手机,“他们供我上学已经够难的了,再知道我闯祸……啊,苏老师,我不会连累你的,我有钱,我自己付医药费。”
  
     苏放乘来一碗粥:“你先吃点粥吧,医药费你别担心,不是我帮你付,凯尔全包了,不然你也不会住这么好的病房。”
     “凯尔,怎么可能?”李海山不敢相信,“我以为他要告我偷车呢?”
  书   苏放笑:“他是要告你偷车,不过找到你以后,我告诉他,你是在为他工作期间遭到抢劫的,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,他也很内疚,早上来探望你了,他说,等你出院,一定好好跟你学中文。”
  书   李海山也笑起来:“苏老师,你可以改行当律师了!”这才低头吃粥,几天粒米不进,三两口吃光一碗,意犹未尽:“啊,猪肝瘦肉粥,还有吗?苏老师你做得太好吃了!哦,凯尔那辆车找到了吗?”
  
     “车就在发现你的那栋楼里,凯尔今天开走了,”苏放又给他乘一碗,“只能吃两碗,吃多了你的肠胃受不了,慢点吃!”
  
     李海山边吃边问:“班里的人都知道了吧?”
     苏放摇头:“我只说你出了一点意外,过几天才能上课,没说你出什么事,其实,我也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?”他一直想问,又不忍心开口,遭受这样的折磨,谁都不堪回忆。
  
     李海山只是感激地望他一眼,又埋头吃粥。
  
     这时,门开了,穿便装的刘晓岚走进:“哟,李海山同学终于醒了!”
  
     “师母好!”李海山见过她,“难怪粥这么好吃,一定是师母做的?”
  
     苏放习惯了他贫嘴,不以为意。
  
     刘晓岚见苏放没有解释,满面羞色:“请不要乱认师母,我是警察,等你吃饱了,我有几个问题要你回答!”后面的几句话说得很严肃。
  
   李海山不知道她是警察,吃惊地望苏放,粥也不吃了。
  
    “这是刘警官。”苏放正色介绍,“是她通过你的手机找到你的,可以说是她救了你的命,你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讲讲,我知道对你是个痛苦的回忆,但是,伤害你的人,一定要受到法律制裁!”刚才听李海山自己说“闯祸”,他预感到事情的复杂性,甚至有可能是李海山自找的麻烦,但是,无论什么原因,把李海山折磨得九死一生,都是犯罪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4
  刘晓岚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床头柜上:“你不要紧张,把当晚发生的事,如实告诉我们就可以了。”她可以不管这个案子,但因为通过技侦找到受害者,领导希望她有始有终,同时,苏放乐意由她来“帮助”自己的学生,而不是其他警察。主观上讲,这个案子提起了她的兴趣,一个大学生给人殴打,又被五花大绑吊在电梯井里等死,凶手既不要价值数十万的敞篷车,也不取一钱一物,实在离奇罕见,她急切想得到一个答案。
    “能抓到他们吗?我、我被蒙住眼睛,一个人的脸都没看见?”李海山害怕地望苏放。
    苏放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:“现在的侦破技术非常先进,否则我们也找不到你。”听到手机的声音,从窗边一张桌子拿过一只手机:“哦,我给你的手机充电了,可能有同学给你发短信?”把手机递给他。
    李海山看了一眼手机说:“苏老师,我、我想上卫生间,可以吗?”
    刘晓岚皱起眉头,打量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李海山,从座位站起。
    “怎么不可以?来,我跟你去。”苏放抱歉地向刘晓岚笑,等她出了病房,才给李海山穿上裤子,取下吊瓶高高举起,一手扶他下床。
    李海山双脚刚刚点地便疼得大叫,眼泪也流了:“苏老师,我、我残废了!”他那双被悬吊了两天两夜的脚,根本不听使唤。
    “没事的!”苏放安慰他,“医生说敷几天药,外伤好了再去做物理治疗,完全可以彻底恢复,放心吧,啊?”单手把他抱起,走进卫生间。
    这么一折腾,刘晓岚重新回到病房,看了一眼手表,足足过去了半小时。再次把录音笔打开,什么话也没说,静静地注视李海山。
    “苏老师,我、我做了一件丑事。”李海山像刚哭过,眼眶红红的,“那天晚上,送凯尔回酒店后,我在酒店的酒吧勾搭了一个女人,我们、我们都喝多了,她说去飙车,我就带她去了,后来,我停下车跟她亲热,谁知她老公一直在跟踪她,我、我被打昏了,醒来的时候,已经被吊在那里,我、我还以为是山洞呢?”
    苏放的预感得到了证实,发出一声叹息。
    刘晓岚平静地问:“那女的叫什么?多大年纪、长什么模样,他老公几个人打你,开什么车?”
    “名字,我、我不知道,圆脸,很丰满,大约二十五六,她老公至少带两个人,从后面、从后面袭击我,没看清他们开什么车?”李海山自始至终不敢跟刘晓岚对视。
    刘晓岚收起录音笔:“好,今天到这吧,你好好休息,再见!”说完离开病房。
    苏放似乎很奇怪她草草收工,跟出病房:“我看他可以再讲详细一点,医生说,只要他醒了,身体不会有大问题。”
    刘晓岚面无表情,一言不发在病房走廊里疾步而行,来到电梯前按开门,走了进去。
    “有什么不对吗?”苏放注意到她神色异常,紧跟进电梯。
    电梯门合上,刘晓岚才开口:“你的好学生撒谎了!”
    “不会吧?”苏放大感意外,“这种丑事,说出来很丢脸的,我了解他,撒谎的话,他一定编个好听的故事,不会往自己脸上抹黑的呀?你、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    刘晓岚望他说:“上卫生间前,他不是接到一个短信吗?我叫人查了一下短信内容,要不然我也没看出来,估计他是吓坏了,宁可往脸上抹黑,也要撒谎!”
    苏放大吃一惊:“短信上说什么,伤害他的人恫吓他了?”
    刘晓岚木然点头:“短信说,管好你的嘴巴,否则,下次没有橡皮筋了。”
    “啊!怎么这么凑巧?”苏放惴惴不安在电梯里打转转,“他才醒过来没多久,你也刚开始问话,偏偏这个时候短信来了,这、这……”
    刘晓岚脸色严峻地看向电梯里的摄像头:“这说明,凶手认识他,知道他的手机号,并且还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,很可能现在就在医院里?”
    苏放也紧张地随着她的目光看摄像头:“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?到底是为什么?我相信李海山会实话的,他是个明白人,过几天,等他好点了,让他跟我住在一起,我慢慢做工作。”
    电梯停了,中途进来一个穿白大褂、戴白帽、戴口罩、戴眼镜的医务人员,两人警惕的对望一眼,不再说话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3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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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冬天里洗冷水澡,最刺激也是最考验人的,是站进冷水中的一刹那。当喷头迸射出的每一道水线冲击到皮肤时,浑身神经像一张瞬间被最大限度拉满的弓。不过,这张弓并没有把你的身体像箭一样射出,随着你适应冷水的温度,你将一点一点体会到温暖,全身每一块肌肉也渐渐得以放松。再从冷水中站出,仿佛刚刚做完一个泰式按摩。揩干身体的水珠,即使赤身裸体,也不会感觉寒冷。
    宋妮娜打开水阀,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,头顶的喷头迸射出的水全部落进了浴缸里,没有飞溅到她身上。她慢慢脱掉浴衣,检查头发是否全部被浴帽挡好,做了一次深呼吸,准备跨进浴缸,接受冷水的洗礼。一只脚才抬起,转而又飞快落地,跟着忙乱去抓衣架上的浴衣,谁知脚下打滑,抓上手的浴衣落进了浴缸的水里,人也狼狈地跌坐到地板上,眼睛怵然看向窗子。
    阳光照射下,浴室窗上的磨花玻璃映出了一个人影,正在轻手轻脚从外打开窗子。这里是喧嚣的骑楼步行街,为了隔音,特意装上两层玻璃窗。第一层被打开时,宋妮娜镇定了许多,从地上爬起,取下浴缸上的喷头。当第二层窗打开,她迅速把喷头对准窗口射去,来人被冷水浇头,猝不及防,惨叫一声仰面向后摔出。
    “啊,怎么是你?天啊……”
    宋妮娜叫得比摔下去的人更大声,她看清是谁了。这里虽然只是二楼,但仰面摔下去也会凶多吉少。宋妮娜急得忘记身上一丝不挂,抓了一把椅子站上去,两眼泪汪汪攀到窗台上,想从打开的窗口伸出脑袋看楼下的惨状,脑袋伸到半,外边猛然钻进一颗脑袋,结结实实撞在她脑门上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4:42
  走在人群中,秦湘感觉自己非常孤独,想念起了林丹丹。林丹丹是她最好的倾吐对象,是惟一知道她暗恋苏放的人。作为好朋友、好姐妹,她内心深处,对林丹丹至死也没有向她坦承与张子昂的关系难以释怀。如今她什么都想明白了,林丹丹保守这个秘密是为了宋妮娜,因为,宋妮娜曾向她们公开对张子昂的暗恋。发现自己错怪了林丹丹,秦湘心里非常愧疚,此时,她多么希望林丹丹像以往一样,呆在“南六”,睡在她的上铺,等着她回到宿舍,一块去吃饭,一块上图书馆。每当她苦闷伤感时,挽着她的手在校园里散步,听她哭诉痛陈,给她念一首诗、唱一段歌,或者陪她一起流泪。
    丹丹,你在哪里?秦湘越想越伤心,差点当街痛哭。
    “喂,秦湘呀,是我。”宋妮娜主动来电话了。
    秦湘躲到骑楼街的一个报刊亭后,擦干净眼泪才回话:“你是谁?”
    “嘻嘻,怎么了,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?”宋妮娜笑得很开心。
    秦湘更加感到厌恶:“我都快不认识你了,怎么听得出你的声音?”
    “不要这样嘛?”宋妮娜开始嗲声嗲气说话,“我的手机坏了,真讨厌!刚刚修好,才知道你找我,是不是苏老师知道了?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嘛,他听你的。”
    如果在以前,秦湘再大的火气也会被宋妮娜娇滴滴的声音化解,而眼下,她感觉宋妮娜是在跟张子昂撒娇,没好气地回道:“不用他知道,你再不回来上课,我准备明天帮你办理退学手续?”
    “明天星期天,嘻嘻,想退学也办不了手续。哎呀,别生气了,好不好嘛,班长小姐,我保证,星期一一定去上课!”宋妮娜嘻嘻哈哈,根本没当一回事。
    秦湘再见也懒得跟她说,合上了手机。这时,肩膀给人轻拍了一掌,她下意识地一百八十度转身。
    “你好,还认识我吗?”一个戴墨镜、全身上下被黑色笼罩的中年妇女站在她身后。
    秦湘隐约有点印象,努力地回忆,中年妇女摘下墨镜,她马上认出来了:“啊,你、你是张子昂的母亲,你、你好,阿姨!”
    马家慧握住她的手笑:“咱们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哩!你如果把我忘记了,我会很伤心的哟?你叫秦湘,对吧?我是不会忘记你的!”
    “您这样的大人物,我怎么能忘记呢?阿姨,我要回去了,有空到我们学校玩!”秦湘不喜欢这个女酒鬼加泼妇,收起手机要走。
    马家慧亲热地搂住她的腰不放:“不急走嘛,上次多亏你照顾子昂,我和子昂他爸,还没感谢你呢,给一次机会吧,好吗?”要拉她走。
    “阿姨,你不必客气。”秦湘站着不动,“张子昂是我同学,大家相互帮助是应该的,用不着感谢,我真的要回学校了。”马家慧这黑色装束,越看越像殡仪馆里哭丧的寡妇,令人望而生畏,她可不想跟这种人纠缠太久。
    马家慧放开她,矜傲地笑了笑:“好吧,既然你不接受我们的感谢,那就算了,不过,姑娘,我很好奇,你今天大老远从学校到这里来,好像不是来购物的?也不是来找子昂的?你……哟,你刚才哭过,是不是被人欺负了?”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6:36
  两人又打打闹闹,直到出了小巷口,才若无其事携手而行。小巷外是个三岔路口,车水马龙,过往人流如织。人行道上,有摆在地下的练摊、有摆在三轮车上的流动摊、有边走边叫卖的货郎、还有数不清的人力车在等待拉客,俨然一个小集市。虽说没有骑楼街那么秩序井然,但热闹程度不相上下。小巷口对面的大路边,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,张子昂拉着宋妮娜的手,小跑穿过大路。
    “你的车还没修好呀?”宋妮娜站在宝蓝色轿车旁。
    张子昂像脱衣服一样把斜背的腰包脱下:“修好了,已经叫人拿去二手车市场。”
    宋妮娜见过那辆宝马的行驶证,知道车子挂的是林丹丹的名字,开心地看他:“不要因为我喔,我无所谓的?”
    “与你无关,是我的问题!”张子昂有点走神,慢吞吞从腰包里取出车钥匙按下。听到“咕咕”声,伸手要打开车门,突然,身后一架摩托车飞速驶来,失控一般向他冲去。
    “啊!”宋妮娜失声大叫,“快闪开!”
    张子昂本能地转身后躲,身子贴到轿车上。摩托车目的并不在撞他,擦着他身边掠过,坐摩托车后座的人一把抓住他挂在手上的腰包,企图迅速夺走。没料到腰包带子和他乞丐装上装饰的布条缠在一起,将他四脚朝天拉倒,在路面上滑行了几米,腰包不但没被夺走,他的体重反而把摩托车后座上的人拖了下来。
    “王八蛋!”
    当街、当众、当女朋友的面,给人放倒拖拉,张子昂从未如此丢脸。他显然被激怒了,扯脱缠在身上的腰包,不顾疼痛跳起,左脚往地下劫匪的肚子踩去,右脚飞起踢向劫匪的下阴。劫匪本来就跌得不轻,这两脚轮番加身,变成了一只不倒翁,疼得上身从地上弹起又落下,全封闭的头盔接连与地面相撞,“咔咔”作响,口中发出的惨叫闷在头盔里,尤其骇人听闻。
    “还知道要脸?”张子昂仍不解恨,蹲下摘掉劫匪的头盔,抡起拳头往脸上招呼。
     “当心呀!”宋妮娜又是一声大叫。她站的宝蓝色轿车另一侧,看见张子昂被拖倒已经吓傻了,回过神来,张子昂正在发狂地收拾掉下摩托车的劫匪,她去捡起散落在路边的腰包和车钥匙,准备拉张子昂赶快离开,猛然间,发现另一名劫匪去而复至,摩托车在十几米外咕噜噜冒白烟,加足了马力,有如离弦之箭,朝张子昂冲去。
    张子昂在劫匪脸上打了一拳,听到叫声回过头,飞驰而来的摩托车已近在咫尺,前轮高高抬起,直奔他头脸辗来,吓得他手足无措,愣在当场。说时迟,那时快,路边一辆车后,有个人鱼跃飞出,把他扑倒,身手敏捷地抱着他在地下打了两个滚。摩托车撞了个空,在几米处刺耳的刹车,倒地下的劫匪仓皇爬起跳了上去,摩托车马上开动,转眼消失。
    “你、你认识我吗?”张子昂躺在地上望救他的人。是个戴眼镜的人,眼镜翻滚时跌烂了,又被捡起戴上,有一边已经四分五裂。去掉这副眼镜,他感觉此人很面熟,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?
    那人朝他笑了笑,站起身把他从路面上拉起,也不答话,拍拍衣服上的尘土,走向从路对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。
    “喂,大哥,请问你贵姓,我还没谢你呢?”张子昂在后面追问。
    那人头也不回,举手摇了摇,越走越快。
    “喂,我至少赔你眼镜?”张子昂想追过大路,正好有车驶来挡住他。车子经过,看热闹的人围满他身边,已不见那人的踪影。
    “阿弥陀佛!”宋妮娜惊魂未定,抚胸口钻到他身边,“咱们走吧,你遇上活雷锋了。”拉着他出了围观的人群,又把他推上宝蓝色轿车的助手座,自己去驾车。
    车子开动,张子昂一言不发,目光痴呆地看前方。
    “你、你没受伤吧?”宋妮娜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脸,“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了,幸亏你福大命大!”
    张子昂半晌才说:“你真的相信,刚才我是福大命大?”
    “你这什么话呀?”宋妮娜不快地嘟起嘴巴,“哼,好像人家巴望你被摩托车撞了一样?”
    张子昂无奈地叹息:“你不知道,这种福大命大的事,在我身上发生得太多了,这几年,我经常逢凶化吉、遇难呈祥!而且,刚才救我的人,一年前,曾经救过我和李海山,那天,我们第一次喝醉,在酒吧跟几个人打架,打不过就跑,快被追上了,这人开来一辆车把我们载走,我记得给了他五百块钱感谢,我不会认错人的,唉,你相信这样的奇迹吗,一年之间,给同一个活雷锋救了两次?”
    宋妮娜吃惊地放慢车速,“你是说,有人在暗中保护你?”
    张子昂点燃一支烟,放下车窗玻璃,吐出一口烟悠悠说道“我不知道,我不需要别人保护,这样的保护,我更愿意理解成监视。”
    “你、你别吓我!”宋妮娜害怕地看他,“什么监视呀,刚才那个人,明明是在保护你嘛?”
    张子昂眼神迷惘,望出挡风玻璃外,不再言语,陷入沉思之中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6:38
  李海山得意地笑说:“但是,这条禁令是风暴的导火索,我们学校运气好而已,唉,这条该死的禁令,恐怕要让我遗憾终身。”
    “这样的遗憾不是坏事,”苏放半安慰半开导,“就好像五月风暴,虽然不是好事,但对法国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各方面有着深远的影响,比如,著名的法国新浪潮电影,就是五月风暴的一个产物。”这几天他跟李海山形影不离,凡事迁就迎合。
    “新浪潮电影我知道!”刘晓岚钦佩地看了一眼李海山,“喂,李海山,我看你蛮有点艺术气质的,又那么喜欢法国,将来呀,可以去当导演、当编剧。”
    李海山大言不惭:“现在才看出来呀?我的电影剧本都差不多写完了,喂,你们要不要听故事大纲?”住院这一段时间,他跟刘晓岚已相当熟悉,不再畏惧,除了不敢再叫师母,别的玩笑已无拘无束。
    “好啊,不过,最好精彩一点,不要像你们苏老师讲课,哼,那简直是催眠曲,我睡着了,要出车祸的。”刘晓岚也渐渐喜欢这个才华横溢、玩世不恭的大男孩。
    苏放笑道:“以为你喜欢听我讲课呢,你不是把我讲的内容背下来了吗?”
    “我只背下精彩部分!”刘晓岚已经充当了十几天的义务司机,“喂,李海山,讲呀,怎么了?”她从后望镜发现李海山突然变严肃了。
    苏放打趣道:“现在拍电影,一般保密内容,海山可能不想提前透露了。”
    “故事开始于午夜十二点半。”李海山开始讲故事了,声音微颤,“地点,一家五星级酒店,有个混混儿大学生,自为了不得,混进了这家酒店喝咖啡,没想到碰上一个比他更了不得的人,此人相貌土里土气,上身穿一件皱得像破麻袋的夹克,下身是一条洗白的假迷彩裤,脚踏一双解放鞋,大摇大摆走出酒店。巧的是,此人是他的同班同学,一个平时只打饭不要菜的贫困生。他自愧不如,对此人五体投地,想去打声招呼,又看见惊人一幕,此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,满不在乎地扔给门僮做小费……”
    刘晓岚没听出什么精彩之处,略感失望,看向苏放,却见苏放表情怵然,还有点坐立不安,身子挪来扭去,似乎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。当听到故事里反复出现宝蓝色轿车时,她也不禁动容,开始认真听讲,听着听着她索性把车子停到路边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6:38
  苏放听到“只打饭不要菜”,已经意识到李海山讲的不是什么电影故事,而是那晚上他的亲身经历。李海山出院一星期了,苏放没有送他回学校,把他接到刘晓岚的“鬼屋”,与自己同住。几天来,无时无刻想知道,李海山出事当晚的真相?但是,他不能逼迫李海山说实话,那样很可能适得其反。仔细分析了李海山的个性后,他绝口不提此事。每天,陪李海山看影碟、下围棋、玩游戏或吹牛聊天消磨时间,两人足不出户,一直呆在屋里。今天星期六,刘晓岚邀请到外面就餐,才头一次跨出大门。吃过饭,李海山想去学校看看,于是,三人到学校逛荡了一圈。
    “这、这是个没有结尾的故事。”李海山讲完了,身上像刚被抽过几百CC血一样,虚弱地拳在车后座上。
    苏放打开一瓶水给他递去:“你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,结尾让我们来做吧?”声音很是伤感。刘晓岚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。
    李海山喝了几口水,摘下棒球帽,拿纸巾擦拭“讲故事”冒出的冷汗,自嘲道:“这顶帽子,我原来打算送人的,想不到自己用上了?”他的“故事”讲得非常详细,包括送帽子的对话。
    苏放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,找不出话来讲。潘雄头上受伤,他是知道的,但潘雄解释说,打工受伤。他将信将疑,又哪里料到跟李海山出事有关?眼下,他感觉已经不能回避潘雄了,就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也不能包庇纵容。否则,自己成了刘晓岚说的是非不分、黑白不明。另外,李海山“故事”里的宝蓝色轿车,注定牵扯到宋妮娜,这个校花究竟是个什么角色?他不相信潘雄与宋妮娜有任何感情瓜葛,这两人根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,他多少了解一点潘雄,如果非要有什么关系的话,只能是某种利益上的同伙。
    “我要给保卫处打电话,送你们回去,恐怕我还得去一趟学校?”刘晓岚想抽支烟,从没在李海山面前抽过,又不好意思。
    李海山紧张地问:“你、你要去抓潘雄,是吗?”
    “不是抓,是找他问话,这件事他是关键人物。”刘晓岚拿出手机却不拨打,眼睛盯着沉默不语的苏放。
    “刘、刘警官,你在餐厅埋单时,我、我看见你包里有烟,能不能给我一支?”李海山也想抽烟了。
    刘晓岚尴尬一笑:“你们苏老师惨了,一辆车里有两个人抽烟。”放下手机,打开包,取出烟自己拿了一支,整包扔给他。
    “嘿嘿,我在苏老师家见过这种烟。”李海山点燃一支烟,别有用心地看刘晓岚。
    苏放说话了:“能不能先私下找潘雄谈一谈?我是说,我和你。”
    刘晓岚抽烟考虑了一会,把烟熄灭在烟缸里,发动车说:“好吧,我们回去!”她明白苏放的意思。潘雄浮出水面,不单单涉及李海山事件,鉴于先前种种难以解释的迹象,恐怕还意味着林丹丹之死、苏放家煤气爆炸有了一个明确的嫌疑人,至少是知情人。同样,宝蓝色轿车也触动了她的神经,不得不让她把几件事联系在一起。未证明这几件事互有关联以前,警方大张旗鼓介入,不见得是好时机。
作者: 蝶变花妖    时间: 2008-9-16 16: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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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苏放在办公室等待秦湘,久久不见人影。去图书馆传话的李海山,估计开始临时抱佛脚了,手机也打不通。这时,雄壮的《GOWEST》乐曲响起,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,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。
    “是谁叫你归西了?”刘晓岚笑看他。
    苏放木然道:“潘雄发来的短信。”
    “他说什么?”刘晓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,抢过他的手机,“哈,他约了地点见面?好啊,他主动最好,走吧,秦湘不会来了的,都快八点钟了!”
    苏放看了看手表:“唉,可能真像你说的,她现在不想见我。”
    两人商量过,先找秦湘,侧面了解潘雄和宋妮娜的关系。同时,也可以试探秦湘,是否牵涉其中。谁知秦湘没见着,反倒是潘雄主动找来了。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?坐上刘晓岚驾驶的车离开学校,苏放一直思考这个问题。从好的方面想,潘雄不是坏人,主动找老师解释。从坏的方面呢?这么听话地赶去潘雄指定的地点见面,会不会落入陷阱?大爆炸中逃生后,苏放更加谨小慎微,以至于形影不离保护受威胁的李海山。
    “糟了!忘记去接李海山?”苏放突然想起李海山留在学校,大叫起来。
    “安了!苏大侠。”刘晓岚若无其事的笑,“李海山在图书馆比跟着我们更安全,期末到了,那地方少说有几百号人,除非是恐怖分子,才有胆量这时候去谋害他!”
    苏放想了想,点点头:“嗯,也对,我们去的地方是凶是吉说不准呢!”
    “别担心!”刘晓岚像男人一样拍拍他的肩头,“我带了一支手枪,保护你没问题,不过,你千万别跟你学生是一伙的,嘻嘻!”李海山住进“鬼屋”后,她马上申请了一把手枪。
    苏放笑了起来,随即又感激地望她:“唉,没想到让你陪我陷得这么深,我……”想起她讨厌自己感激,赶紧收住话。
    刘晓岚轻声叹息,别有滋味在心头。李海山出事前,两人的关系至少像朋友,李海山出事后,自己参与调查,在苏放眼里,成了彻头彻尾的警察,连朋友也不像了。突然想到自己拼命攀亲近,苏放却毫不领悟,心里异常懊恼,火气油然而生。
    “哟,到了,这一带我来过,有很多出租屋。”苏放没察觉她反常,眼睛看出窗外。
    刘晓岚冷笑:“你本来打算到这里租房是吧,哼,看来,让你住我的鬼屋多此一举!”
    “话不能这么说?”苏放注意力还是在窗外,“这里的出租屋,哪可能比得上你的新家?当然了,我也不能照这里的价格计算你的房租。”
    原来你是我的房客?刘晓岚气得把车停下。正要发作,苏放指路边大叫:“他在那边路灯下,再往右开过去一点!”
    我又不是你的司机!刘晓岚真想喊出这句话,把苏放踢下车。她憎恨自己没有勇气,听话地乖乖把车开到路灯下,此时她想起秦湘,感觉自己就是秦湘。
    “苏老师,你、你来了!”
    路灯下的潘雄想跟苏放握手,手伸出一半一又缩了回来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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